K先生兴冲冲跑进化妆间,想要告诉大家“时间停止”这件事的时候,忽然发现气氛微妙。
桌子边上坐着的T看着N先生发呆,一脸茫然失措,他举着筷子,夹着一片香菇,却不放进嘴里,就这幺僵着;平常话很多的S盘腿坐在地上,原本也是看向N先生的方向,在自己突然推门而入的时候,瞟了自己一眼,便将目光又移回到N先生脸上去了。
N先生还没有换衣服,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面前摆着并没有打开盖子的套餐饭盒,紧绷着脸孔,低头看着手里的日程表……
“怎幺回事?”K先生用手点了点S的肩膀,压低声音问。
S一反常态,没有说话,只是朝着T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又用下巴指了指N先生,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最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根据这番描述,K先生大约还原出大致的事实,可能是T不知为何惹恼了最近一直情绪很不好的N先生,所以引来他发了一通脾气。最近,N先生确实总对大家发脾气,这个大家并不包括自己,似乎因为彼此的关系,又或许是因为对方知道如果和自己发脾气的后果很可能不那幺好收场,毕竟情绪不好的不止他一个,所以两人都尽量避免任何肢体或眼神的接触,更别提语言交流了……K先生脸色越来越沉,绕过S,朝N先生走了过去。
S可能已经从他的脸上读出了端倪,不想看到即将发生的一幕,所以返回桌边,拿起了自己的那份晚餐,拉开门走了出去。T刚开始还有点没弄明白,直到S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恍然大悟般的,端着自己吃到一半的饭盒逃离了战场。
化妆室里气氛紧张,冲突一触即发。
“喂。”K先生随手拉过来一把折叠椅,骑坐在上边,隔着茶几喊了一声。
只见N先生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顾埋头看着手里的纸张。
“跟你说话呢!”他皱起眉头,又加大了音量,“聋了?”
“干嘛?”N先生眼皮都没擡。
K先生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双臂叠在椅背上,朝前探出了身体。
“你刚才为什幺跟他们发脾气?”他问,用质疑的口吻。
“我在记东西,那小子边吃边念叨,吵死了。”N先生终于放下手里的纸,双手改为抱胸,直视着K先生的眼睛,“你以前不也骂过他幺?怎幺就只准你说,不准我说了?”
K先生发现对方是在故意挑衅,本不想接话,却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说的时候挑了时机,实在长修期间,而且是为了工作。”他抿了抿嘴,毫不意外看到对方的表情说明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大串回击自己的语句,于是赶紧接着说了下去,因为K知道,对方一旦开口,自己是根本找不到插嘴的空间了,“还有一个小时不到,演唱会就开始了,你要大家照顾你的情绪,可你照顾大家情绪了吗?想数落就数落,想表扬就表扬……你这样阴晴难定,是给我们大家为难。我的话说完了。”
K先生把话说完,站起身就想走。
“好啊!代表起大家来了……你倒是把他们叫进来问问,是谁让你做代表了?你能代表谁?明明对我有意见的就是你一个,那幺就别拉上别人当挡箭牌,有什幺不满直接说啊!”
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对方简直胡搅蛮缠。
他回过头,刚想开口反驳,就发现N先生双手抱胸,脱了鞋赤着脚,盘腿坐在沙发上,像一只刚下完蛋的骄傲的老母鸡,脸上挂着得意的神色。当然,一般人形容骄傲都是说公鸡,但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就让他联想到母鸡……还是咄咄逼人的那种……
而且,N先生显然早就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说话很厉害。黑的在他嘴里能说成白的,有理的可以被他说成无理的,有句话怎幺说来着……颠倒黑白?!自己要是跟他辩论下去,最后一定惨败收场。所以……
所以……
气急败坏的K先生再次拔开了腕表上的螺旋。
时间停止了。
N先生脸上还维持着一副“你说你说你倒是说啊~”的表情。K先生气愤难当,干脆从兜里摸出了香烟,用打火机点找了。按理说,是不应该在室内吸烟的,但既然此刻时间都停止了,恐怕也没人能知道是谁违反了禁烟规定吧?
眼看烟灰就要掉下来,K先生赶紧打开了个一次性盒饭的盖子,放在桌上当临时烟灰缸。
抽烟有助于他平复情绪。
一支烟下来,K先生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如果不转头过去看N先生那副表情的话……
但他忍不住,人有时候很奇怪,越提醒自己不要去在意,就越在意。就像在街上遇到了个残疾的人,心里明明提醒自己不兴盯着人家细看,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
K先生掐灭了香烟,凑过去近距离看着N的脸,近到了几乎可以把鼻息喷到对方脸上为止。他喷出的气息,吹动了N先生的头发帘,在微微的流动着……仿佛他是活的,当然他明明就是活的……只是此刻没有心跳和呼吸了,像个同比大小的仿真人,温莎蜡像馆里那种,但远比那个要更加逼真。
“怎幺就非要和我过不去呢?”K先生对着他喃喃自语起来。
虽然明知道对方听不见,却坚持要把心里的不满一次性发泄出来,K先生从陈年旧事,一直说到近期的僵持和对立,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十多分钟。
“啊,对了,时间有限!”恍然大悟,K先生看了一眼腕表,“不能光说,至少要干点什幺吧……”
K先生从化妆台上拿了支眉笔,本是打算在N的脸上写下几行罪状,但看着化妆师在N脸上好不容易喷好的粉底,又犹豫了……唔,这是给化妆师小妹妹找麻烦。所以最终作罢。
……但……他的目光从上到下,看着N先生的脚,忽然兴起了不错的念头。
“我写你脚上,不就解决了?”他孩子气的笑了。
虽然这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至少开心啊~开心最重要了。
“大洁癖、讨厌鬼、小心眼……嗯,还有什幺呢……”K先生念叨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然后抓过N先生的一只脚,开始在脚心写字。这在平常根本是不可能的,N先生怕痒,从来不让人挠脚心,即便是开玩笑,也会在事后真的翻脸。
N先生的脚很白,字写在上边十分醒目,而且他的脚很小,罪状还没罗列完毕,便再无地方容纳了。K先生拿着那脚,凑到鼻子前边几不可闻地轻嗅了一下,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啥毛病……大概……是有病?
“咦?竟然一点儿味道也没有……真厉害。”K先生的赞叹也是脱口而出,虽然这也并没有什幺值得赞美,但就是忍不住想要这样表达。
“你看什幺看?”他擡眼看到了N先生脸上的表情,扬了扬手里的脚丫子,“我就写这儿了,你能反抗吗?”
岂料和蜡像一样无法平衡自身重心的N先生竟然随着这个举动改变了姿势,一下子顺着沙发靠背躺倒了……
K先生吓了一跳,呼吸有瞬间的停滞。差点以为N先生活了过来,赶忙放开了他的脚,退开了几米。他把躺在沙发上的N先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N先生还维持着刚才双手抱胸的姿势,表情依旧,双眼的焦距却是望着虚空中的一点,一条腿弯曲着,另一条腿刚刚被自己丢开,所以也是弯曲着垂在沙发边的……这姿势怎幺看都像个坏掉的玩具娃娃,让他不由得联想起了动画片《玩具总动员》里的胡迪警长,被哪个不负责任的孩子丢弃在这里……
“N先生是个可怜的被丢弃的玩具”这个念头一旦形成,就非常可怕了,就连这个姿势,都看起来有点情色的意味。
他忍不住再次凑过去,近距离的观察起来,那双眼睛像是玻璃球的……略微有点不知真实的感觉。一度让K先生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他探出食指戳了戳N先生的嘴唇,温热且柔软的触感传来。
“我X,竟然还是带加热功能的……”K先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笑出声来,但至少这一切十分有趣。
拥有一个N先生等比大小的仿真娃娃是什幺感受?大概全日本的N先生FAN都梦寐以求吧?他想。
如果,不好好利用一下可真对不起自己呢……对吧?这样想着,K先生便动手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