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夜色昏沉,本是寂静的夜晚,城北的一间客栈却灯火通明,无比吵闹。
“没想到沈澈居然当着我们的面把常绾掳走了,真是猖狂。”沈琅说得生气,忍不住锤床,却忘了手上有伤,痛得倒抽气。
沈颂叹了口气:“我们早就该注意的,常绾逃出来的时候就该想到沈澈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本以为他至少不敢把这事放到台面上,没想到他根本不在意我们知晓与否。”
沈琅顿了一下:“他虽不在意我们,但定会在意另一个人。”
他擡头看向沈颂,两人目光交汇,异口同声道:“沈致。”
要说双胞胎和沈致的矛盾,其实也不大。双胞胎的生母作为继室,又是娇养大的小姐,跋扈惯了,嫁给沈老爷后,对原配留下的儿子看不顺眼。偏偏沈致又是个聪明会读书的,她作为一个除了有钱有颜,其余一无是处的女人,只觉得他的天赋对于她是莫大的讽刺,趁着沈老爷出外公办,把沈致磋磨的不像样。
双胞胎整日在外面野,对于沈致的印象就是:脾气好文文诺诺母亲不喜的书呆子。直到后来,母亲被休,多多少少沈致都占了大部分原因,不能恨生父,只能恨沈致了。
现在生父死了,母亲改嫁,他们对沈致的不喜早就淡了许多。
他们匆忙写信让侍卫快马加鞭给沈致送去,并额外吩咐道沈致如果不来,打昏了掳也要掳来。然后又不顾管家的劝阻,执意朝相反方向赶去,要找到沈澈把常绾藏于何处。他们不知道沈澈会如何对待常绾,现在只能希望常绾能自保。
常绾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发现暗室里只有她一人。当然,这并不意外。
很快有丫鬟送饭来,她拽着丫鬟问沈澈在哪,丫鬟却被吓得发抖,放下食盒就跑了。
这样的情况让她更为忧虑,她必须得离开这里,但是沈澈如今戒心很重,骗他哪有那幺容易啊。屋子里只有一方天窗的光亮,常绾感觉自己就像被囚禁的鸟,供人逗弄消闷。这让她无比恐惧,离开的念头愈发强烈迫切。
沈澈一天都没来看她,到了晚上,常绾对黑暗的恐惧又再次消磨着她的意志,她缩在角落里,下了决心。
她光着脚跑到门前,疯狂地砸着门。
没砸几下,门就被打开了。一个黑脸侍卫站在门前面色不愉地看着她:“请问夫人有何吩咐?”
常绾假装没看见他的坏脸色,答道:“我要见沈澈,告诉他,我害怕。”
侍卫不懂公子为何如此看重这个女人,当时她跑了就算了,还把公子弄成那样,大夫在他公子血肉模糊的膝盖里挑出了无数碎片才能上手包扎。现在这个女人被抓回来了,公子居然没有罚她。
他虽心有不满但也不敢不听常绾吩咐。果然,公子听了他的传话后,就准备下床去看她。
大夫无奈地摇摇头,捋了捋苍白的胡须,唉声叹气道:“叫你躺在床上多休息,你偏不听。”
沈澈刚换好药脸色有些苍白,闻言只是虚弱道:“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人总是会有侥幸心理的。当常绾看到沈澈出现在房门的时候,下意识地松懈了防备,她把与沈澈相处的时光里所有他温柔的碎片记起,选择性忽视他暴虐的一面。这样她面对沈澈的时候,褪去了昨日那个厌恶害怕的神情,回到了沈澈想看到的模样。
即使他面目表情冰冷,常绾也能笑得温暖明媚:“你为什幺不来见我?”她语气还带着故作生气的撒娇。
沈澈对于她的转变,一丝一毫都不信任。但是他很满意她现在的模样,只要她愿意努力地做回以前的那个她,他可以原谅她的一切作为。他就像验收成果的上级,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我腿上的伤势严重,不宜行动。”
常绾想到了他的腿伤,笑容有些僵硬,这自然被沈澈看到了眼里。他叹了口气,牵着常绾的手把她拉了过来。
他的手很大,一下子就把她手裹得严严实实,常绾下意识一抖,慌张看向沈澈。
沈澈看她的样子,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无奈:“你不要怕我。”
这话听起来真讽刺。
但是常绾却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可是你……把我弄疼了。”她蹲下身子来,靠在轮椅旁,娇小的样子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望。
沈澈摸了摸她的头:“只要你不要想着离开我,一直在我身边,我绝不会伤你。”他擡起他的下巴和她对视,“常绾,你回到原来那个样子好不好?”
他的眼眸很黑,就像没有星月的冬夜。但他的眼神却违和地炙热直白,带着难以言状的痴狂。
原来的样子?
常绾忍不住要笑出来了,他所指的“原来的她”从来不是自己。就算那个她也没有爱过他,也没有真心对待过他,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达到她不同的目的罢了。
那他呢?他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利用他的自己?
常绾躲开他的视线,沈澈只能看见她垂头时那鸦黑的睫毛。
她轻轻抚上他的膝盖,感受到了沈澈不自主的僵硬和手下厚厚绷布,她语气听起来很心疼:“沈澈,让我和你住在一起好吗,我想照顾你。”
沈澈沉默了几息,再次开口语气带着欢喜:“好。”
你不是想要原来那个我吗?好的,那我就回到那个利用你把你骗得死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