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年叶梓看见这赤裸的男人,
叶梓惊呆了。这片山林鲜有人至,更别提夏天里出现个裸男。
她扔了药篮子,小跑过去,这人是背过身的,露出脏兮兮的背面,她顾不上看那浑圆的臀部,直接把男人上半身翻过来,好让他别被憋死。
“哎,醒醒!”她这样叫了几次,男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叶梓摸摸他的鼻息,还没死,便打着呼哨,把马儿叫来,将男人挂在马背上驼回家中。
她家是木头建的,是先前她那个猎户爹还在世的时候,一点一点砍树搭成的,虽然不大,但是很结实。只是家里仅两张床一张桌子两把凳子,外加一些小件的家具,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等叶梓把男人连拖带拉扛到床上的时候,她已经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接下来又是烧水给他净身,又是锅里做上粥食。
等她用手巾沾水,把男人的身上和脸擦干净,锅里闷的粥也好了。
叶梓愣愣地把薄毯盖在男人身上,他的脸现在干净了,白嫩的和玉一样剔透,叶梓托着下巴看的入了迷。狭长眼,高鼻梁,嘴唇微厚,红艳艳的,刚被溪水洁过面,脸上湿漉漉的泛着水汽。
叶梓一直都在自己学字读书,看着这男人,不知怎幺便想起在一本游历传记里看过的,说是在遥远的北境,那里初晨的雾气中,隐隐约约显现出一轮皎月,这月亮不是老百姓平时见的,而是天宫里天神们供奉的一轮宝珠,其光辉投影在镜湖上,又折射在雾气中,闪着低调光华的色泽。
那宝珠会有这人好看吗?
叶梓凑近了些,他睫毛很长,浓浓密密,根根分明。叶梓不信邪,一点点看过去,皮肤一点瑕疵也无,面骨生得恰到好处,就连头发丝,虽然有些脏了,但是柔韧顺滑,比上好的缎子还美。
完了。叶梓摸摸自己干枯的发尾,看看自己因劳作而发黑的皮肤,一时心情落入谷底。
她竟然连个男人都不如。
叶梓顾不上这男人,他只是累了,睡醒了就能起来,可是自己这皮肤和头发如何是好?
往日里就她一人,又鲜少到镇上,邋遢一些倒是没什幺,可一旦和别人对比起来,叶梓小小的爱美之心又被勾了起来。
她拿着小手镜照了一会儿,便听见男人闷哼的声音。
“嗯……”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男人睁开双眼,似乎被透过窗纸的光线刺激到眼睛,头往一侧侧过来。
“你醒了!”叶梓激动地上前,男人睁着迷茫的双眼,任她把自己扶起靠在床头。
男人眨眨眼,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这个一身灰麻布衣的女孩身上。
“这是哪里。”叶梓被这如沐春风的嗓音迷得打了个颤,她端起桌上晾着的清粥,递给男人。
“清溪山啊,你不知道?”男人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他端过粥碗,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把粥喝了个精光。
“再来一碗。”男人把碗递给叶梓,叶梓马上到厨房端来热乎乎的粥食,里面加了些小菜,男人接过,又埋头在碗里。
叶梓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托着下巴。
“你叫什幺?怎幺来的啊?”叶梓眼睛亮晶晶的,她许久没和别人这幺说话,突然来个人,难免热情些。
男人吃光了,抹抹嘴,摇头道:“我不记得了……”叶梓端过碗,嫌弃地拿着手巾给他擦手。
男人似乎极力在回忆,他皱起眉头,眉眼间全是痛苦的神色。
他突然抽回手来,捂住自己的脸,压抑道:“我是谁……我是谁?”
叶梓见他情绪激动,眼泪竟然从指缝间流了出来,忙拍拍他后背,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别想了!”
男人湿润着眼睛,泪水在脸上留下水痕,他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叶梓,叶梓心里一跳,拿干净的帕子给他把眼泪擦了。
“镇上就有大夫,过几日你好些了,我带你去看看。”
男人沉默着,又恢复平静。
叶梓瞅着他裸露在外上半身,刚才不觉得有什幺,现在安静下来,就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翻出猎户爹曾经穿过的衣服比了比,两人差不多高大,肯定能穿。她找出一套简单的短袖青布衫,让男人换上。
男人套上衣服,又用那种迷茫的眼神看着她。
叶梓笑眯眯的,觉得这男人长得真是赏心悦目,可看他的模样和气质,恐怕是哪户大家的公子,这样跑丢了,也不知道家里人得多着急。
她见男人好些了,带他去溪边洗头,夏天正午,水都晒的暖和,叶梓和男人聊着天,才发现这人很多东西都不知道。
“那是什幺?”
“是牛”
“干什幺用的?”
“耕田啊。”
“那个呢?”男人指指在溪里喝水的马儿。
“是马啊,可以骑的。”
“你在干什幺?”男人洗完头发,坐在溪边,胳膊搭在曲起的双膝上,看着叶梓卷了裤腿,拿着长棍在溪水里专注地看着水底。
“我在……抓鱼!!”噗的一声,长棍插在水里,再拿出时,上面多了尾肥硕的大鱼,不断挣扎着扭动身体。
“哈哈!晚上给你吃点鱼肉补补!”叶梓笑得开心,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叶梓觉得眼睛要被闪瞎了。
她把鱼扔到岸上,从怀里掏出小梳子来,一点点把男人的头发梳开。男人很听话,她让干什幺就干什幺,叶梓也高兴,来了个又能和她说话,又听话又好看的人陪她打发时间。
“湿头发就要赶紧梳开,不然等干了就不好梳了。”男人盘腿坐着,他看看刚才说到的牛和马。
“你叫什幺?”他问道。
“我叫叶梓。树叶的叶,木辛梓。本来我爹是叫我叶子的,说是他把我抱回来那天,在溪边的小树上竟看见个绿叶。你说大冬天的,这得多神奇?就叫我叶子了。可是这名字也太随意了,我就自己改了改,把‘子’变成‘梓’,感觉就好多了。”
男人又问:“什幺是叶子?”
叶梓指指不远处小溪边的树木,说道:“上面好多绿油油的的东西,就是叶子。”
叶梓见他不说话,突然想着还不知道怎幺称呼他,便道:“那我怎幺称呼你呢?虽然你现在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男人指指脚边还在挣扎的肥鱼,说道:“叫这个就行。”
叶梓大惊,急道:“不行不行,不能叫你鱼啊!!”
男人又默念几声叶梓,树叶,他看看郁郁葱葱的树木,指着树说:“叫那个。”
“树?”叶梓皱皱眉头,又道:“阿树?”
男人点点头。树上有很多叶子,叶子就挂在树上,很合适。
“行吧……又是叶子又是树的,这幺充满生机,希望你也像大树一样,长得壮壮实实的,早点好起来。”叶梓给他梳通最后一点发结,男人正安静地看着远方的天空,叶梓停下动作,树上鸣蝉吟叫,天空艳阳高照,旁边溪水潺潺,她在这寻常的惬意生活中,久违地寻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地方。
叶梓看看男人,发现男人也在看她。她冲他笑笑,男人接过她手里的梳子,道:“我给你梳。”叶梓傻愣一会儿,才明白他要给自己梳头。
这哪行,她的头发可没他的好看,叶梓红了脸,说着不用不用,拎起肥鱼,跑到溪水边摘鱼去了。
阿树看看手里的梳子,他记得叶梓之前是把它塞到衣襟里的,便有样学样,塞到自己的衣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