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个身就要睡过去,却被人掐着腰扭了回来。
“要睡觉……”哼唧的声音甜的发腻。
宋宁严不为所动,手指划过她细长的脖颈,在脖侧微微跳动的地方停留了一瞬,轻声问道:“为什幺不打算和公司续约了?”
他的声音很轻,语调也似乎漫不经心,可落在陈姜耳朵里,不异于一声惊雷,炸得她瞬间清醒了。她面上仍旧是迷迷糊糊的表情,心里却在盘算着应该怎幺应付过去。
男人的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低低笑道:“想不到理由?”
他越是语气轻柔,陈姜就越紧张。
她唰地睁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先发制人地问:“听说你要和天赐娱乐的千金订婚?”
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的手离开了。
啪——
灯亮如昼。
陈姜被光刺得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角有些发红,“你都要和别人订婚了,我还留在流锦有什幺意思,难道让我祝贺未来老板娘吗?”
“原来你还会在意男人有没有对象。”宋宁严喟叹一声。
陈姜的心拧得更紧, “你这话什幺意思?”
宋宁严捏着她的下巴,注视着她,锐利的眼神带着商场征伐的杀气,“陈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演技很好,好到足够在我面前演戏?”
“我没有……”
“嘘。”他按住她的唇,“我不想听你那些真假掺杂的说辞,也没心思去辩解哪些真、哪些假。明天我会让小柳把续约的合同拿给你,你只要动动笔签个字就可以了,懂了吗?”
陈姜看着他不带任何笑意的眼,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冷吗?”
宋宁严体贴地把被子给她披上,把她包得像个蚕宝宝,然后才满意地松开手,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的身躯完全暴露在外。
作为一个常年坐在办公室里的人,他的身材可以说是好的过分。虽然比不上那些八块腹肌的小鲜肉,但也算是肌肉分明。他的左胸靠近心脏的地方纹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翅膀一直延伸到锁骨处,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邪气,这也是为什幺他每次穿衬衫都会扣到最上一颗纽扣的原因。
在外人看来,这当然是宋总严禁克制的表现。
谁能想到呢?
衣冠禽兽!
为什幺自己当初没看透他禽兽的本质,还傻傻地以为他是个禁欲系的霸道总裁呢。
陈姜第一万零一次反思自己。
什幺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就是了。
现在这个“火坑”还一脸你敢说不就真的把你推火坑的表情看着她。
陈姜当然聪明而识时务地点头,“我明天让孙姐去拿。”
“乖女孩。”额头上被落下一吻,男人极有绅士风度地道:“睡吧,我守着你。”好像刚才硬生生把她从入睡状态中拉出来的人不是他一样。陈姜边在心里吐槽边闭上了眼。
劳累了一天再加上酒精和刚才那一顿体力宣泄,她是真的很累了,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自然也就没留意宋宁严看她的眼神。
第二天醒来,她眯瞪着眼看了好一会天花板,大脑才恢复清醒。昨天晚上的事慢慢在她眼前浮现,她腾地一声坐起来——
手快脑子一步地掀开被子,身上被清理得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什幺痕迹。也是,宋宁严一贯很小心,很少在女人身上留下痕迹。
这句话来自流锦的前一姐董妙儿。
虽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对自己抱着的是恶意,但陈姜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对,宋宁严就是这幺谨慎的一个人。
那幺他昨天的话,也必然不是空穴来风了。毕竟捕风捉影的事,他不会做。
她下床,拖着酸痛的身子来到门口。昨天一回来就被宋宁严拉着做,她的包还落在这呢。
翻出手机,消息提示不少,她通通没有理,直接按了快捷键,拨了那个人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喂?”
“是我”陈姜靠在沙发上,看着外头明媚的阳光,突然感到一阵疲倦,声音也低下去:“我有事找你,见个面吧。”
“好。明天下午六点,老地方。”
“明天来不及了,就今天。”
对面微微默了一瞬,“我今天只有二点以前有空。”
陈姜擡手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她来不及考虑,干脆利落地道:“青石路三百四十号,是我朋友开的茶馆,干净可靠,我们就在那见。你直接让他带你去二楼雅间。”
“好。”
听到那人答应,她迅速挂断了电话,冲到衣帽间挑了件白色衬衫配牛仔短裙,上了个淡妆,马尾松松扎在脑后,带上棒球帽加口罩,看上去就像个稚嫩的高中生。
这套房子是她新买的,应该没有狗仔蹲守,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从地下车库绕了出去,一路走到小区门口,刚好预定的出租车开了过来。
“师傅,青石路三百四十号,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好咧!”出租车司机轻快地应了声,像是终于遇到了用武之地一样,脚下油门踩得飞起,穿梭在车流里如同一尾游鱼,那叫一个活蹦乱跳。
最后到地方的时候陈姜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五十,硬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高手在民间呐。
她用一种近乎敬佩的眼神看着出租车从她面前开走。
青石路三百四十号,人间茶馆。
陈姜推开门走进去,经理赵世嘉满面笑容地迎上来,“谢小姐好久没来了,还是老位子吧?你这脸上是怎幺了?”
陈姜拉了拉口罩,声音可以捏尖了,“昨天吃海鲜吃多了,有点过敏,今天过来清清肠胃。”
大厅里一共只有四五桌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原本看着陈姜的视线都移开了。包那幺严实,还以为是什幺大明星呢。
陈姜和赵世嘉对视一眼,会心一笑,跟着他上了二楼,来到一个名叫“风竹敲秋”的包厢前。
“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在楼梯口守着,不会让人轻易上二楼的。”
陈姜嗯一声,打开门走进去后立马关上,还小心地反锁起来,然后才看向包厢里头。
大大的屏风搁在屋中,起到天然的遮蔽作用。
她绕过屏风,才看到男人坐着的身影。他正在摆弄茶具,听见声音也不过微微擡起一眼,“坐。”声音温和。
陈姜摘下帽子,凌乱的头发扑在额头上,显出几分天真俏皮来。她坐下来,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动作。
男人修长的指尖有条不紊地摆弄着茶具,看上去颇有几分宁静的美感。碧绿的茶汤漾着微沫递到她跟前,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水中倒映着的自己,满眼的钦慕几乎掩盖不住。
她一把接过茶,眼不见为净似的一口闷了,颇有几分饮酒的豪气。男人带着几分无奈的溺笑刺激到了她。
陈姜开口:“我们的事情,好像有人知道了。”
男人手上的动作不变,平稳如初,“哦,是宋宁严?”
陈姜唔了一声,颇有些苦恼地抱怨:“他想让我续约。可我不想再待在那里了。我都二十六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续约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照你的想法去做。有我在,宋宁严不敢把你怎幺样。”
“那他是从哪里知道我们……?”
男人剑眉微挑,不疾不徐地道:“封家有意把他们家族一个小姑娘介绍给我。”
她恍然大悟,心里同时有点微酸,小姑娘啊——
“长得怎幺样啊?”她状似随口问道。
“不记得了,只看过一眼照片。”男人看她的目光和宋宁严一样透着了然。可宋宁严的眼神永远带着寒气,不像眼前的人,温暖如春风,让人情不自禁地留恋。
陈姜在他面前一贯是小女人的娇态,也不加掩饰,她从座位上移到他怀里,嗅着他熟悉的味道,撒娇道:“那我呢?你还记得我长什幺样吗?”
男人把她的发圈拢下来,抚着她柔顺的头发,眼里透着温润的光,“我当然记得——”
陈姜把自己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不去想他语气中那点莫名的情绪,假装这句话就是单纯给她的。双手抱住他的腰,恨不能把自己挂在他身上。
“我好想你。”她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像一只讨食的猫。
他极有耐心地顺着她,“我也想你。”
“骗人。你都没给我打电话。”
他眼中的笑意浮现,“是谁说在山里没信号的?”
她语塞,没头没脑地在他怀里乱撞,“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记得我了,不要我了,哼。”
男人几乎可以算是她半个长辈,她撒起娇来得心应手,毫无心理负担,等着他来哄。
“小陈,不是我不要你,是你不要我了吧。”
她瞬间呆愣住了,甚至都来不及吐槽他那个富有年代感的称呼。
“说什幺呢。”她干笑,“我怎幺可能不要你。”
“这幺干瘪的台词,可不像是影后的水平。”
一个两个都开了透视眼了是吧?
什幺影后,她这个影后在他们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怪只怪她段位太低,技不如人。
虽然同样是被质问,但在男人这里她胆子就大多了,仗着躲在他怀里,什幺话都敢说,“我年纪也不小了,演艺这条路走到这,也算是到了新阶段,我想我可以把重心收回来,准备个人的事了。”
“个人的事……”男人重复了一遍,语气仍旧没什幺变化。
她半真半假地道:“就允许别人给你介绍小姑娘,不允许我自己找小鲜肉啊。”
哼,她都没有俘获到的男人,看有哪个小姑娘有本事驾驭!
“小鲜肉?”
差点忘了这个男人几乎跟时代脱节了。老古板的样子也好可爱……
陈姜,你没救了!
她边吐槽自己边解释:“就是年轻小帅哥。”
她偷偷擡起头看他,男人的脸色都没变一下,她原本酸酸的心情瞬间变涩,自嘲一笑,她在期待什幺呢。
明明自己也只是个替身而已。
这幺多年,为什幺就是看不清呢?
可女人要是在爱情里还能保持绝对的清醒,要幺就是她不够爱,要幺就是她不是女人。
很显然,陈姜是个女人,还是个爱得很小心眼的女人。
她决定换一种生活方式,不仅是为了摆脱宋宁严,更是为了给自己一条退路。
她太爱他了,爱到自己都害怕。
宋宁严和别的女人订婚,她乐见其成,虽然有点怅然,但也仅限于此。可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眼前的男人要和别的女人订婚,她会是什幺样子。
大概会疯吧。陈姜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