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看,遥远海岸只微微火光,如落日如雾灯。
无止境的寂寥不安,令她再一次从异国梦乡中惊醒。
“Lynn,今年六月份你就毕业了吧?美国,英国,还是德国?”
“英国,不到九月就走。”
窗外星子黯淡,像她刚来到爱丁堡的那个晚上。奇怪,她明明是坐飞机来的,可是每次梦境中都是深夜港湾。现在几点了呢,她习惯性地擡起手腕,然而上面空空荡荡。
她的百达翡丽留给了傅钰。
他当时问出这句话时,莫名地令她生出惊慌。
一开始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为什幺还是想着,傅钰可能会开口挽留她。
“傅钰,傅钰……”她小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无数次,她总是想着,要是在机场她能够回头一下,是否能够看见他。他是不是会来找她。
但是她不敢,活泼的心一直向下沉,沉到某个令她战栗的谷底。不想失望,但是要是傅钰那时候真的来了呢,他会不会失望?
她真的很坏的。
“傅钰,对不起……”现在几点了,她不知道,可是明天还有好多课。
“傅钰,晚安。”像很久以前那个没有人的机舱,她在座椅上完全没有形象地蜷缩着,心中小小声和傅钰说晚安。
遥远他方,愿淡忘某种寄望。
有时候是非常孤独的,她尝试着和别的男孩子交往。但是从来都是持续很短时间,仿佛无动于衷,没有什幺能激起她的心潮。
“晚翠真是和我们不一样,好冷艳好成熟,这些小男孩配不上。”
她没听懂其中暗藏的嘲讽,只是眉间闪过恍惚,“……是,是幺?”
她成熟冷艳吗?
可是以前在傅钰那里,她并不是这样的。她娇慢,任性,什幺都要傅钰迁就她,傅钰经常也是叹一口气,最后还是由着她。
她走掉了,傅钰会觉得轻松吗?毕竟她那时候那幺坏,一点都不成熟,站在他身边就像没长大的小女孩。
好可惜,为什幺那时候她不能快点长大呢,至少成熟一点,像个配得上他的大姑娘。这样,至少在傅钰的记忆中,她的形象还能好一些。
可是都没有用了。她远远地走了,走了多久呢?
她愣愣地看着课本,她和傅钰分开了多久呢?
可是她和傅钰算分开吗,不是她自己要这样做吗?
八个月,一年,一年零四个月,还是更久?
她颤抖着,细数着时间,到底多久了。她突然有点害怕,怕时间越久,那些微小的细节会被时间彻底淹没,她再怎幺努力回想也再也抓不住。
她不想忘记。
直到眼泪悬在下颌摇摇欲坠,最后滴落在书页上,她才惊觉自己在哭。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傅钰保研了吗,去了北京了吗,他是不是会出去实习;还是他直接工作了,他代码写得这幺好,应该很快就能过得很好吧……或者,他会有新恋人,成熟的新恋人……
现在几点了,她没戴手表不知道。她也不想打开手机看,窗外的天色又开始黯淡,星星又开始闪现天幕。
梦里如果有他。
该多幺微妙,他们什幺都不懂,只凭着直觉拥抱交缠在一处。那时候她感觉自己是离他非常、非常地近。
她把她的腕表放在了他枕边。
原谅我告别了,傅钰。我的兄长,我的爱人。
不是旁人不好,不是英国的星光不够灿烂。
是从那夜起,注定她遗失了所有的时间,注定她情路遥遥。是她未能珍爱,未能挽留,不是因为傅钰没开口。
她遗失的时间,
在傅钰那里。
她的兄长,她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