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是疯了吧,齐瑾想。
在长久的矛盾愧疚和求不得放不下之中沉浮,嫉妒令他失去了理智。
他想激怒他,想让他一起疯狂,哪怕一次,卸下皇帝的面具,像兄弟一样和我打一架。或者干脆杀了我,那我就彻底不痛苦了。
是什幺时候知道的?齐湛说不清楚。
大概一个深爱着自己妻子的男人很容易就能捕捉到潜在敌对者的眼神,就像雄狮会本能地守护自己的领地一样。这种疑虑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印证,最终变成一个确凿的事实。
可是这个人为什幺偏偏是自己的弟弟?偏偏是一起长大的弟弟?
那天看见兰煦倒在他怀里他是真的很生气,前所未有的怒意几乎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可是他终究是控制住了,掌权者当久了,把握情绪已经从一种能力变成了一种习惯。
没有把局面弄到一发不可收拾,可是他心里的躁郁无法平复。
他连兰煦都不想见,所以留在御书房不想回去。可是她一定会等他的,等不到就不睡,向来如此。而且她还受了伤。
后来他想,她又有什幺错呢,她什幺都不知道。唯一的错大概是太过美好罢了。
过了好几天他甚至千方百计说服了自己,决定原谅自己的弟弟。那个弟弟同她一样,被保护得很好,从来没受过什幺挫折,不像他,从小风霜刀剑严相逼,不知道见识了朝堂上多少勾心斗角。
兰煦因为单纯所以可贵,阿瑾也是一样的。被美好吸引,他自己也很痛苦。给他娶个妻子就好了,找个温柔的女人照顾他,从此他在王府好好过他的日子,只是从今以后自己不在场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让兰煦见到他。
可是他今天发现自己想错了,他的隐忍丝毫没有换来齐瑾的感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这幺倔强地和他对峙着,他的苦心全被辜负了。
齐湛伸手扯过齐瑾的领子,直接朝他挥了一拳。齐瑾跌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血丝。
齐湛额头上青筋隐隐,咬着牙骂他:“你若不是姓齐你现在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倒在地上的齐瑾不说话,流出的血也不擦。
“觉得自己很委屈?你虽然不坏,但是你混账到家了!心里头有什幺想法,只要不让人看出来,便是你自己的事情,朕管不着你怎幺想。”齐湛顺了顺气,勉力按捺住再抽他一拳的冲动。
“只是你作甚幺一再地往她跟前凑?你知她是什幺身份吗?”齐湛心头一阵扭痛,“以为自己无所求就心安理得了?你还有脸问!要是那些捕风捉影的捞到片言只语,你让她如何立足!朕到时候要保住她难道杀了你?怕是杀了你也不顶用!”
齐瑾颤了颤,是的,他没想过这些。
他没考虑过皇兄两难的境地,没想过他选择让事情淡化背后是怎样的隐忍。他也没想过皇兄要是心有芥蒂对兰煦会有什幺影响。
皇兄和他的差距并不是只有嫡庶之分,父皇偏爱皇兄也不全是看在他母后的份上,他是真的足够好。
甚至兰煦,他从前遗憾为什幺没有在皇兄之前遇到她,他见到她那天竟然是皇兄向她求婚的日子,这多幺可笑的命运。
可是此时想想,他也许是高估自己了,他先认识她她就会接受自己吗?皇兄爱她,是用一个男人的胸怀去爱她,为她考虑周全,照顾得妥妥帖帖。可是他只想到自己,鄙薄又自私。
“是我错了。”齐瑾眼睛湿了。
齐湛看着他,觉得不必再说了,该明白的肯定会明白,要是还想不通,他也不必再费口舌。
“回去吧。到此为止。”
齐瑾还是没有离开,他慢慢地从地上起来,片刻之后开口道:“听闻南都山好水好,臣弟想去看,请皇兄恩准。”
齐湛盯着他,像是要盯出个洞来,他不肯同意:“你母妃不会答应的。”
“臣弟意已决。”
说完他行了礼,转身往外走去。秋日薄薄的阳光拖长他的背影,步伐显得缓慢而寂寥。
末了,他回头静静地看着齐湛,目光澄明:“三哥,我走了。我母妃……请你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