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很合适,妳不觉得吗?」

-

我手支撑在饭桌,双腿挂在他肩膀上,

随着他每一下挺进而晃动着。

木制的桌椅发出暧昧的嘎吱声。

油灯忽明忽灭闪烁,我咬着下唇尽量不发出声音,免得吵醒家里其他人。

他总在我耳边说他最喜欢我。

我像溺水般伸直了双臂勾住他颈项,

以为他就是浮木。

-

今年冬天特别冷,天还没透光,

就能听见厨房烧开水的吱吱声。

我稍微一翻身,便能碰到妹妹的身躯,

大通铺似乎已经容纳不了长大后的我们。

姐姐早早起床下楼去帮母亲准备饭菜,

我发懒,宁愿多赖点床也不愿意在冬天清晨离开温暖的被窝。

民国初年。

我盯着厨房墙上的日历发怔。

家里有客人来了、他来了。

带着媒婆来提亲。

母亲挥着手把我们三姐妹往楼上赶,

「去去去!女孩子家!害不害臊?」

我们三个坐在阶梯上偏着头偷听,

我靠在姐姐的肩膀上,可以闻见她的发香,

她手紧紧握着我的。

我视线却只直直盯着楼下的他看。

想起天冷,他总会揉揉我的手指,

怕我冻伤,然后将我的手往他大衣的口袋收。

想起在大雨中的湿吻。

想起他在我耳边带着喘息的每一句我喜欢妳。

我听见他笑着说他想要迎娶姐姐。

听见妈妈笑着说好、好!

姐姐捂着脸害羞的跑回房里,

我站起身,再也没有偷听的必要了,

我把下巴仰高,一滴眼泪也不愿意掉。

-

我搥着他的胸膛追问他为什么。

眼泪哭花了整张脸。

他说,说得我印象深刻。

「婚姻不是找自己爱的,而是找合适的人才能走一辈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你连试都没试!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愿意拿我的一辈子去试。」

我从兜里掏出他写给我的每一封情书,

他也哭了,哭着推开我,

我将他亲手写的一字一句摊在他眼前,

唰啦唰啦撕成碎片。

-

我飘啊飘你摇啊摇

无根的野草

当梦醒了天晴了

如何再飘渺

爱多一秒恨不会少

承诺是煎熬

若不计较就一次痛快燃烧

-

我坐在镜子前问妹妹,

「我跟大姐谁比较漂亮?」

「当然是二姐妳好看些呀!」妹妹嘻嘻笑着,

「但个性是大姐温顺讨人喜爱。」

「妳怎么知道这个姐夫适合不适合大姐?」

「哎呀!婚事父母作主,

妳说、难道咱们父母还不清楚我们个性?

难道不知道什么样的男生适合我们吗?」

「那么适合不适合,原来只是旁人观察的答案罢了。」

我起身,拍了拍妹妹的头。

-

迎娶那天妈妈端了一盆水,

女儿出嫁习俗总要泼水。

「这盆水象征妳大姐的眼泪,

这一生眼泪就这样泼掉,

嫁过去才不会哭。」

我盯着晃动的水面,

心想这泼的是我的眼泪。

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

我穿着嫁衣,坐在梳妆台前,

妈妈不断在旁边碎念着我要嫁的这个人脾气有多好。

我咧嘴一笑,口红沾上门牙,

妹妹慌慌张张要拿纸擦,

我伸手抵挡说我偏要吓死新郎。

这时候电话却响了,

妹妹连跑带奔去接起,

几分钟不到哇啦哇拉呼天抢地喊着大姐生了个男丁。

「双喜临门、双喜临门!」

祝贺声不断。

我转头看向窗外,心想他是不是也会在姐姐耳边说「我最喜欢妳了。」

想起他说的,他不敢拿一辈子跟我试。

而合适,最后却沦为旁人看了开心便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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