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月霁。(二)
萧燕支在南境呆了第二个年头了。
他的生辰是腊月初一。先前就是在腊月初四那天知道了兄长受伤的消息,腊月初七就启程去了钦州。
一年过去了,兄长萧严重伤在京城由御医看着将养总算有了起色,理应换下他这个临时顶班的半吊子了。然而就在镇南侯思索什幺时候将兄弟俩再换回来的时候,萧燕支的嫂子诊出了喜脉。
嫂子亦是将门女儿,早年陪同夫君赴前方战场伤了根本,很难受孕。萧严敬她爱她,根本没有想过另娶之事,后来同镇南王商定了若是三十岁后仍无子女便从兄弟那过继一个由他们夫妻抚养。
镇南侯世子妃有喜,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镇南侯比谁都欢喜也比谁都知道这孩子的来之不易,可是这般一来,便很难再说出口让萧严再赴钦州的事了。
萧燕支知道嫂子有孕后,主动请缨愿再领钦州职务一段时间,可以让萧严在京城陪着妻子至孩子出生。
就这样,萧燕支在钦州过了一个生辰后,转眼又是第二年的中秋。
言霁也在南境呆了第二个年头了。
前年的葭月十七,她同师傅游历至南方钦州,想着在钦州逗留二三日便穿过国境到南越去。刚到钦州才知道大楚同南越打了一战,这一战两方都没有讨得便宜,南越折损兵力过万,大楚钦州营将军镇南侯世子重伤。师傅被请到了钦州将军府里头,她自然随行。世子被三箭贯穿胸膛,虽未伤及心脏却不可能避过其他内里。
她同师傅接连施针又下了重药吊着,保下世子性命,但必须好生将养令其慢慢自然恢复,若想再领兵至少得一年。言霁听到镇南侯向师傅问世子的情况,他听到状况后皱了眉,半晌未言,最后做了将长子送回京城调养并让次子过来的决定。
萧燕支接手钦州后,边境有过几次小摩擦,却始终没有之前的大动作了。可情势就像一根被绷紧的弦,没有一点声息愈绷愈紧,总会断的。大战,总会来的。
正因如此,尽管这一年里日子多数清闲,她与师傅仍打算一直留在钦州。
中秋的这日,月是故乡明,最能勾起将士们思乡情怀。
萧燕支为全营准备了酒,大家就此醉一场,来日便又是热血好儿郎。
第二日午后。言霁到将军府上为萧燕支诊脉,两日前他染了风寒,有些发烧,言霁本着秋日疫病高发不能掉以轻心的态度,给他开了药并且叮嘱了忌口。
酒当然是不能碰的。但萧燕支觉得中秋夜此情此景下,他身为钦州营的将军,年纪又轻,不喝一点似乎不妥,便在开宴时干了半碗,之后就没再沾。
谁知道刚有些压下去的表征又反复了。言霁诊了脉,伸手探了他额头,好看的眉眼便微皱起来了。
“你喝酒了?”她问,目光也不看萧燕支,低头只顾写药方。
萧燕支觉得很是心虚,但又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昨晚中秋营里开宴,喝了一点。”
昨日中秋开宴言霁是知道的,少年将军该喝一碗也是军中惯例,可她就是莫名的生气,不知是在气自己信任萧燕支能好好忌口还是在气萧燕支如此不看重自己身体,写了药方丢下一句“随你去”就出了厢房。
萧燕支知道她又生气了。跟着她极快的步子出了将军府的,又看着她上了马车,这才回神过来自己这幺怕这丫头生气干什幺。想了想又开始气自己不争气。
十八日午后应是言霁再来诊脉的日子。
萧燕支年轻力壮的,言霁药又开得好,他的风寒昨日便痊愈了,便寻思着希望早点让言霁知道他痊愈了,这样她便没有生气的理由了,这般想来萧燕支竟还开始期待十八的午后。
用过饭他便等啊等,等到接近日暮,仍没见到言霁。她向来都是未时三刻到的,有时耽搁了最迟不过到五刻,彼时两人闹得再难看,言霁也不会因此怠慢了问诊看病的正经事。今日这样,太过反常。
于是他出了府,主动打马去药庐找她。
到药庐日色已昏,杂役少年垫了脚蹬,正在药庐门前屋檐下挑一盏灯。
萧燕支策马而来,药庐的人都认识他,少年向他行了礼。
“你们姑娘呢?”萧燕支翻身下马,拿着缰绳,也不进去。
“不是去您那了吗?”少年睁大眼,很是惊讶的说:“今日用过饭就有马车来接姑娘,说是将军您病情反复不见好,姑娘一听马上理了药箱同他们去了。”
萧燕支心里头咯噔一下。放下缰绳想进去再问问别人是否知道言霁的去向,这时神医出来了。
他见到萧燕支,便问:”小将军是来送霁儿回来幺?“
萧燕支摇头,”我根本没有让马车来接她。“。原先还觉得杂役一面之词不可轻信,现下神医的话无疑是确定了言霁被人掳走了。
两人大骇。
萧燕支亦是慌乱,是敌军压阵也不曾有过的慌。他翻身上马,掉转了头,在马上同药庐二人说:“我带人去找她,午后才走,又是马车,理应不会很远。”又半是安慰他人半是宽抚自己地喃喃:“能寻到的,一定能寻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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