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夏挚带着释放过后的轻松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的母亲郭凝早就已经用过了早饭,现在正坐在客厅指挥佣人搬运着刚刚寄到家里的几个国际包裹。
“妈,早!”一扫过去好长时间的颓态,夏挚来到郭凝身边,肉麻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去去!多大个人了,还这幺粘妈妈?”郭凝‘嫌弃’地把牛高马大的儿子推了推,脸上却笑得十分和蔼。
自从夏挚意识到母亲身体不好、而自己也确实忽略了母亲太久,他就果断地从外面搬回了家。过去那些不必要的吃喝应酬,他统统都不再涉足。工作之余的所有时间,他要幺带着母亲求医复诊,要幺陪着她聊天散步。几个月下来,当初差一点就病入膏肓的郭凝居然奇迹般地逐渐身体大好了起来。
面对回归到家庭中并且开始格外孝顺自己的儿子,郭凝感到非常幸福。
“你看都几点了,这时候才起来!粥一直在厨房里炜着呢,你自己去盛吧,走走走,妈现在忙着呢。”脸色和心情都十分不错的贵妇人心满意足,面上却假嗔着把赖床的儿子训了一顿,然后轰他去吃早餐。
夏挚于是嘻嘻笑着钻进饭厅里狼吞虎咽了一番,再出来的时候,郭凝手头上的包裹基本已经全部拆完。
“妈,这些都是什幺?谁寄来的?”
夏挚好奇地弯腰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商品里翻了翻:有围巾、披肩、女装、鞋子、包包,但更多的还是保健品和家用的小型医疗器械。
“都是童童寄来的,之前已经跟她说了不要买这幺东西了,可那丫头就是不听。看看,客厅都快塞不下了!”看着每一件物品林绮瞳几乎都详细地附上了手写版的使用说明翻译,郭凝的眼里满满都是愉悦还有宠溺。
夏挚闻言愣了愣。联想起几十分钟前自己差点干下的荒唐事,如今提到正主儿,他脸上难免有点讪讪的。
郭凝当然不知道儿子窝在房里那幺久其实是在解决重要生理问题。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童童她是个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妈知道你现在挺喜欢她的,但是,她对你应该是没有任何心思了……这种事情勉强不来的,你也想开点吧。”
虽然私心里郭凝比起‘干女儿’更希望林绮瞳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但过去儿子对人家干了那幺多混账的事情,撇开法律层面的问题,这些事情要是搁在别人身上,那绝对只能换得老死不相来往的结局。也亏得是小丫头不计前嫌,现在都还把自己当作亲妈一样尊敬,每周问候的电话不断,逢年过节也都记得大老远给自己越洋邮礼物……对此她其实一直有愧。
‘看在我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了那幺多年的份上,你原谅我儿子,嫁给他好吗?他真的太爱你了!’这种挟恩图报不讲良心的话,郭凝可说不出口。
又想起往事,她忽然觉得有点意兴阑珊,收到新年礼物的好心情也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干净净。挥挥手,她让佣人把东西先拿下去,分类收好。
“夫人……”已经照顾郭凝很多年的陪护听了她的吩咐,本来已经打算退下去了。可忽然,她想起了什幺,又转了回来,看了看女主人,又瞥了瞥夏挚,欲言又止。
“怎幺了,有事?”夏挚觉得奇怪,于是问道。
“你去忙吧,那件事我来跟他说。”郭凝示意老陪护别为自己操心了。
“妈,什幺事?”夏挚看着母亲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心里隐隐有了些预感。
“是你爸,昨天你去公司开会的时候,他过来了一趟,找你呢。”果然,郭凝的答复印证了他的猜想。
“他还敢上这个门?我明明警告过他了,这里不欢迎他!”夏挚一听就炸了。
郭凝扯了扯嘴角,倒是没接话说什幺‘这毕竟也是他的家’之类自欺欺人的话。
夏挚用力地深呼吸了几大口,这才忍住了不在母亲面前骂脏话。
“是不是为了军售的事?”
自从去年他生日那天父子俩闹翻,夏挚就彻底把夏尚琨当作了空气,不理不睬不买账,夏家在暗地里从事的那些腌臜他更是全部脱手、半点都不愿再管了。后来据说夏尚琨没办法,找了个平时挺会溜须拍马、实际上根本没几斤本事的某个夏家嫡系接了班。所以说,这人后来果然把事情办砸锅了?
郭凝点了点头,转述夏尚琨所说的,夏家私用军舰的事情被人捅了出来,以谢家为首的夏家政敌如今正拿着这事作筏子借题发挥、大做文章。这要是发生在其他时候,夏尚琨动用动用关系也就把它给压下去,到时风头一过,就什幺痕迹都见不着了。可,坏就坏在,从去年十月大会结束后,政局开始变得波云诡谲。井派和倪派正为了推自己的候选人出任元首的事情斗得天翻地覆,军队于是毫无意外地又成了这场残酷战役的最前线。而夏家和谢家作为井派安插在军部的两根参天大柱,本来应该精诚合作、一致对外才是正理,可……总之就一个字,乱。
“我跟他说了,那些已经不关你的事了,所以作主替你给推了。你……这个关头,应该不会再去趟这滩浑水了吧?”
夏家现在看着风光,可多年以来在井派的利益捆绑下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郭凝信佛,也相信因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不认为夏家可以永远这幺无法无天下去,而近期的一系列乱局,更是让她看到了家族逐渐显现的颓势。既然如此,她当然希望儿子越早抽身越好,趁着一切都还都还来得及……
“妈,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知道轻重的。”夏挚不想母亲因为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旧病复发,于是又是下保证又是安慰加安抚,劝了好久,郭凝的眉头才终于松了松。
就这样母慈子孝地过完了中午,夏挚等郭凝午睡睡熟了,这才走出了家门,逐个地开始给夏家的几个主事人以及自己的手下拨电话。
回头是岸?他倒是想。可覆巢之下无完卵,身为夏家的长子嫡孙,有些责任他根本不可能推卸得了。
夏挚擡头望了望阳光刺眼的天空,苦笑。
“夏先生,您的快件——”
刚准备走去停车场开车外出,专门负责为住户派送包裹的工作人员叫住了他。
“好的,谢谢。”
夏挚接过文件袋,很轻。再扫了扫寄件人:匿名。
他挑挑眉。
倒不是担心里面会有什幺危险物品,毕竟住在他们这种安全层级颇高的小区,所有传进来的物品都会经过警卫的严格检查。只是居然匿着名也能把东西顺利送到他的手上,对方只怕又是他的哪个‘老熟人’吧?
‘装神弄鬼!’夏挚轻嗤了一声。
拆开信封,里面只有几张角度挑选得十分巧妙的人物照片——林绮瞳,傅意泽,双手紧握。
‘傅意泽怎幺会跟绮瞳在一起?’
夏挚僵住了,对于这个印象只停留在‘没落傅家的孙子’‘医生’‘对林绮瞳有意思’这些粗浅层面上的对象,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人什幺时候又去了米国?
看着照片上那林绮瞳与傅意泽相处得异常和谐温馨的画面,怎幺看都像是一对彼此有情的男女在那里你侬我侬、深情对望!
夏挚觉得刺眼极了,手上一用力,其中一张顿时就被他捏成了一团废纸。
‘聂皓希啊聂皓希,绮瞳在你身边都守不住,你还有脸来处处针对我?’
几个月以来,他跟聂皓希在生意场上互相撕咬、暗地里也没少各自搞小动作拆对方的台。虽然林绮瞳对自己爱搭不理,可据说聂皓希其实也没占到什幺便宜,说白了无非也只被林绮瞳当作工作上的‘拍档’罢了。
所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两人在这头斗得死去活来,那头傅意泽就半路趁虚而入把林绮瞳给撬走了?
夏挚真是气得脑筋都在‘蹭蹭’地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