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同层的单人病房,傅意泽为还在昏睡的林绮瞳换完药水,又给她用耳温枪测量了体温,确定烧已经逐渐退了下来,他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林绮瞳近段时间压力太大、过度疲劳、加上突发事件受了刺激,于是就毫无意外地病倒了。
各项检测项目初步表明,她罹患的是急性化脓性扁桃体炎,不排除是由于体液失衡后身体抵抗力下降,又不小心接触到某些医院里带菌的病人从而遭受到了感染。
望着床上的人儿憔悴的病容,傅意泽清澈的眸中升起浓浓的心疼。
曾经仔细研究过林绮瞳的病历,他清楚近来她的身体孱弱,并不适合大量献血。可护士对此一无所知,既然血常规数据一切正常,她们自然只会按照惯例办事。
而当时傅意泽在献血之后立刻又重新回到手术室帮忙,压根不知道另一位及时救场的志愿者正是林绮瞳。否则,他一定不会放任她这样逞强,哪怕冒着违规可能被吊销执照的风险,他也会代替她继续献出一身的热血、直到自己真的支持不住……
傅意泽怜惜地端详了心上人的睡颜很久,为她调了调点滴的流速、又掖了掖被角,然后才走到一旁陪床的沙发椅上坐了下去。
因为担心同时负责许多病人的同事照顾不周,他亲自接下了看护林绮瞳的工作,一直精神高度紧张地照料着她。如今好不容易烧终于退了,他心里一松,强烈的疲惫感也就接踵袭来。
傅意泽已经超过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歇下来之后他困累交加,很快感到眼皮发沉,不一会儿就歪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了他。
‘砰——’
傅意泽一个激灵醒来,擡眼就看见林绮瞳自己拔掉了点滴,从床上摔了下来。
“绮瞳——”
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第一时间就向对方跑了过去。
“你怎幺样,有没有撞到哪里?”
傅意泽生怕她还未病愈又添上新伤,连忙蹲下身去想要把她搀起。
可林绮瞳却在看到他后第一时间就用力抓住他问道:“皓希呢,他怎幺样?”
傅意泽伸出的手臂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稳稳地扶住她:“你放心,手术很成功,他已经没事了。”
“我要去看他!”
昏睡的时候林绮瞳做了个梦,梦到聂皓希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再然后,地上的人模样变了,变成了浑身打满弹孔的母亲,瞪着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想到这里,她不由浑身一冷,整个人像溺水一样开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绮瞳?”
眼见怀里的人气息越来越乱,傅意泽快速戴上听诊器为她作心肺听诊,确认是肺泡通气过度后,迅速扯来一个纸袋套在她的口鼻上。
“看着我,放松下来,深呼吸——对,就是这样——”
温柔的医生一边谆谆引导,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她因为激动而颤抖抽搐的脊背。
随着二氧化碳回归体内、血液中CO¬¬2分压上升、呼吸性碱中毒的症状缓解,林绮瞳急促的喘息逐渐慢了下来。
“好些了吗?”拿开纸袋,傅意泽问。
林绮瞳点点头,方才那种窒息般的痛苦总算没有再继续折磨她,只是——
捂住胸口,掌心触到的一大片区域就像在被重物碾压。她咬了咬唇,脸色一白,冷汗涔涔地又流了下来。
“怎幺,胸闷吗?”傅意泽留意到她的异常。
“嗯……有一点。”
“来,先上床躺下,我帮你看看。”
傅意泽想起在一本中医文献上看过的一套急救手法,正好可以用于林绮瞳现在的症状。于是他打横抱将人放回病床,然后认真地为她指压前胸第四肋间的膻中和腋下的渊腋、天溪几大穴位。
医生的大手非常灵巧、力度也恰到好处,这样按摩了一段时间,林绮瞳身上的难受果然消散了七八分,窒息的感觉也终于不复存在。
“现在感觉怎幺样?”
“好多了……”
林绮瞳长出了一口浊气,对傅意泽道谢。
“那就好。”
自己的所学能够让喜欢的人消除病痛,傅意泽觉得非常满足。
停了停手上的动作,他想起她过去好几次类似的发作,于是说:“以后如果又像今天这幺难受,你可以尝试像我这样,推揉这几个穴位。”
知道林绮瞳即使生病也经常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想去医院,傅意泽只能尽量多教她一些应对方法、让她‘任性’的时候不至于太过难熬。
修长的手指再次复上柔嫩的肌肤,林绮瞳忽然一僵。
不适消失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似乎有点暧昧。
虽然明白傅意泽是在作为医生为她治疗和演示,可,那些穴位的位置都集中在她的胸部附近,而她套着病号服、里面也没穿内衣,对方在按摩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就会碰到那两坨敏感的乳肉……
林绮瞳咬唇。
如果两人没有过那层亲密关系,那幺无论傅意泽怎幺碰她,她都绝不会多想,只把一切看作正常的医患接触。可现在,他的每一次动作都带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提醒着她、给她一种错觉:这不像治疗,而像是男人对女人的亲昵爱抚……
初醒时由于噩梦造成的迷蒙缓和下来后,林绮瞳慢慢恢复了冷静。
就当她小题大做吧,这个关口,先不管自己与聂皓希将会何去何从,她至少应该与傅意泽保持一些距离,免得事态更加复杂。
这幺想着,她稍稍向旁边挪了挪身体,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傅意泽的触碰。
指下的肌肤一空,原本专注于指导病人的医生,为对方突如其来的闪避愣怔了片刻。
“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诊疗。”
对面露不解的医生,林绮瞳露出一个礼貌而客气的微笑。
傅意泽回神,立刻明白了林绮瞳的顾虑。
其实他隐约猜到了这次聂皓希的受伤,极有可能是由于酒后跟林绮瞳发生争执,而争执的焦点,恐怕与他有关……
“没事就好,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跟我这幺客气……”
用柔和的浅笑掩盖住因对方的疏离所滋生的黯然,傅意泽默默退到了离病床半米之外的社交距离区。
林绮瞳垂下眼眸,装作自己感受不到男人的落寞。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萦绕在相对无言的两人之间。
不忍大病还没痊愈的心上人继续为自己的存在而费神,傅意泽稳了稳情绪,主动打破沉默:“聂皓希的病房就在同一层的503室,他现在应该还在等麻醉苏醒。如果你要亲眼见到他才能安心,在输完这一瓶退烧药之后我可以看情况安排护士陪你过去看他。”
他指了指一旁被林绮瞳兀自拔掉的针管。
“你自己也还在生病,而且有链球菌感染,你也不想把病传染给聂皓希对不对?”
一本正经的医生教育不听话病人的模式把林绮瞳说得脸色不由地发红。
“……我知道了。”
无奈地擡手,她别无选择地任由傅大医生重新替她消毒、注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