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下,兜头一盆水,将少年泼了个透心凉。
迷迷糊糊地,他将眼皮子挣开一条缝。水流进眼中,涩涩的疼。
视野中一切都似蒙上了三重影子,黑的,白的,灰的。
“三娘被你藏在了哪儿?”
“就在……”
“唰”的一下,他意识猛然清醒,冒出满背的冷汗。
“你诈我!”
少年本能想要挣扎,身体比意识更先觉察到身后人的危险性——冰凉的弯刀锋刃微微陷进皮肤,只消稍稍一动,自己脑袋就会落地。
“呵……不过是一点猜想罢了。”
那人发出一声笑一般的轻叹,嗓音里却殊无笑意。
“没想到,你倒还真有这个胆子……”
小伙计浑身僵住。
“如果贫道没猜错的话……三娘她已经不在了吧?”
男人将刀锋在他脖颈上缓缓游移,仿佛在思考从哪里切下去比较合适。冰冷的吐息,叫少年后颈寒栗乍起。
“阿嫣,阿嫣,贫道可不记得,三娘有这幺个闺名;更不记得,一年前来此时,有小兄弟这般的人物。”
少年咬紧牙关,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身形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幺。
“奇了怪了……这客栈里除了贫道的娘子,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小兄弟作为区区一个小伙计,身上怎幺有股……女人身上特有的花香味呢?”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咽喉却止不住地滚动,在刀刃下起伏,仿佛下一瞬就会被压出血来:“那是经过院子里桃花树沾染上的。莫以为人人都跟仙长似的,离不得女人。”
男人哼笑一声:“好歹我有女人,而且……”
男人附耳过去,少年只觉一条毒蛇在耳后吐着信子:
“我心悦之人,也是心悦我的。”
男人满意地看着少年缚在背后的手骤然拳头紧握,又缓缓松开,声音里充满愉悦:“不如让贫道来猜猜……三娘平日里什幺作风,贫道还是略知一二的。小兄弟蒙三娘恩惠,日久生情,却因此求爱不得,偏偏识了一只叫‘阿嫣’的精魂为姘头。为了那姘头的安全,也为了侵占三娘的家产,你俩合谋将她毁尸灭迹了?抑或是……”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少年额角青筋暴跳,肩一扭,似乎是想挣脱男人的钳制,往刃口上撞。然而男人不遂他意,瞬间撤了刀,将他按得死死的。
“轰”的一下,剧烈的疼痛如游蛇般钻进经脉骨髓。少年浑身发癫似的哆嗦,口中骂声犹不绝:
“你们这帮……千百年的老王八,厚着脸皮赖……赖活多了些时日……学了点……掩人耳目的……破戏法……就还真……真以为自己……成仙了不成?
我呸!
还真以为……以为人人都跟你们似的……欺男霸女……忘恩负义……腌臜恶业造尽……就是泥巴里……滚个一万年都升不了天……”
听这小伙计越骂越离谱,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却依然油盐不进,越昭拧起眉头来。
“我来说罢。”
少年掀起耷拉的眼皮,见先前那个女修走了进来。
果然好颜色,他却无心欣赏。
“卿卿你……”
越昭有些迟疑,清舟在门边架子上挂的布巾上擦了擦手,将指尖搭在他握刀的手上,传音入密道:“我知你审讯手段花样繁多,只是凡人不比修士,人间界不比你们罗刹天,你用不得搜魂术,又向来下手没个轻重,若是把他弄死了……”
“我怎幺会拿师父的命去冒险?”
“但你这样怕是什幺都问不出来的。”
越昭沉默,静静凝视她。
“上善若水,柔以克刚,阿昭可还记得?”清舟语气难得温和。
越昭擡眼瞥了她一眼,将左手上掐的钻骨诀松开,将小伙计死死摁在地上。
“松开他罢。你给他下了禁制,他伤不了我,也逃不出去。”
越昭捏在小伙计肩上的手越来越紧,直到小伙计喉咙里溢出压制不住的痛楚的呻吟,他才恍然如惊地松开手,将清舟的手狠狠甩开,起身后退,别过脸去。
少年侧卧在地上,双手缚在背后,大口喘气,浑身湿淋淋如从水里捞出来的老鼠。
清舟心底微叹,在少年面前蹲下身来,匀出几分灵力,轻轻抚慰着少年的经络,减缓他的疼痛。
“小兄弟贵姓?今年多少岁?”
“用不着跟小人玩这套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小人不过是没爹没娘的野种,又大逆不道地给诸位下毒,入不得仙姑的眼。”
少年喘息渐匀,斜乜着清舟,露出大片布满血丝的眼白,语气仍然刻薄,相比方才却缓和了不少。
“玉姐姐给我取名叫定安。”
玉姐姐,想必就是定安对客栈老板娘的称呼了。
她恍然想起,这样的眼神仿佛在谁身上也看到过。
未驯狼崽一般的眼神。
“老板娘对你挺好的吧?”
“嗯。”定安闷闷应了一声,又补充道:“是大恩大德……你们不准诋毁她名声。”
“当然不会。”清舟心中好笑,暗自摇头:果然是小孩子脾气。
她心中微定,眉眼柔了下来:“贫道看起来像是杀人如麻的恶鬼,抑或……”她顿了顿,似是忍不住笑意:“欺男霸女、坏人清白的魔头吗?”
小伙计定安紧抿着嘴,目光闪烁。
清舟叹了口气:“贫道还不至于为几两银子,哄一个身上没几两肉的小毛孩。若将你拐了去,除了古道热肠的老板娘,谁会买你?”
“你瞎说!我力气可大了!玉姐姐说……”
他又忽然顿住,转了头,仿佛要将脸埋在地里。
清舟向越昭望去,他倒是将脑袋转了回来,盯住定安的背。
两人视线越过少年单薄的肩膀轻轻一触,又迅速分开。
等了片刻,清舟见他又摆出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心平气和道:
“小兄弟提防我等,虽是合情合理,但也。方才我听小兄弟之言,似是极为嫉恶如仇的,想来只是对水莽草的效用不大清楚,叫人利用了去……”
“胡说!”他一个打挺,似想起身。“咔嚓”一下,那把弯刀钉在他眼前地面上,一缕头发飘飘摇摇落地。
“老实点。”
定安感觉自己似乎被一条毒蛇盯住了,哆嗦了一下。
越昭讥讽道:“卿卿可莫忘了,这位‘大爷’,可不是那些年少冲动的后辈,相互小打小闹后被你训斥两下,就能大事化小的。这厮卡在这要道处谋命,指不定就是和穷凶极恶之徒勾搭成奸……”
“你胡说!”定安涨红了脸,气势却弱了几分,“阿嫣才不会是坏人……”
“真是麻烦……”越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既然嘴这样硬,杀了便是,反正给这帮人护法耗不了太大精神,等雨晴了把他们送出去,一把火烧了这儿……”
“你敢……”定安一个“敢”字发音才发了个头儿,那弯刀一道急电似的,刃身“噼里啪啦”火光四射,直逼少年喉咙。
“越昭!”情急之下,清舟惊呼出声。
刀尖在触及少年皮肤的一瞬停住。
定安愣愣地注视着迎面而来的刀刃,连张嘴呼救都忘了。
“她没来救你。”
越昭笑了:“你看,你在你用命护的那人眼里,不过如此。”
“或许,你被灭口更好,这样线索就又断一条,是不是?”
“你胡说……”定安苍白的嘴唇颤抖着,看起来似乎要崩溃了:“她只是没听见……”
少年声音越来越低,清舟和越昭却都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幺。
她不应该是在利用我。
类似的心情,他们都体会过。
“怎幺会听不见?我们又没给声音设禁制,而这儿离后院又这样近……”清舟别过脑袋,不忍再看他的表情。
“因为……”定安恍恍惚惚答着,忽然一个激灵:
薄而亮的刀刃上,映出身后男人翘起的唇角:
“果然在这儿啊……”
他听见这个男人喃喃低语:“找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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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考完了试……我就很难再拿起《周易》来看了,连带着对道家元素也生理性害怕【捂脸.jpg】。
卡文卡得像便秘。mmp选课一时爽,期末火葬场。
隔壁西幻《诺伦的三个谜面》也在断续更新中呢,哥特宫廷风正剧,正文和肉分开写,非玛丽苏傻白甜,多视点人物,多cp,言情线百合线耽美线乱伦nphebe都有。
我还是比较喜欢写宫斗和权谋,比较显逼格。嗯,就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