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2015年末短暂的见了一面。
程望围了长长的围巾,挡住下半脸,眼镜片起了一层蒙蒙的白雾,眼前的一切都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却在回头的瞬间就隔着汹涌的人流一眼看到程郁。
她化了温柔的淡妆,身边站了一个眉目俊朗的男人,正用手臂给她撑出一方空间,让她不至于被人流裹挟着移动。
那时他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按下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几声待机后,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声音:“您好,请问哪位?”
她竟然连这个曾经长年占据她通话记录的号码都不记得。
程望远远地看着她,说:“是我。”
声音轻得下一秒就被吹散在北方寒冷的夜风中。
视线尽头程郁突然捂住了眼。
广场上的巨型LED屏开始倒数:“3,2,1。”恢弘的钟声随之敲响。
人群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新年快乐!”
她听见手机那头同步的声音,转头漫无目的的四下寻找。下一秒,身后男人有力的双手动作轻柔地复上她的耳朵,她只好一同仰头看盛大的烟火表演。
眼泪很快就被夜风吹干,风吹在脸上像是针扎一样的刺痛。
程望感觉有点冷,他太久没回来了,连北京的冬天都不熟悉。他裹紧了大衣,逆着人流离开。
当初是他先放手的。
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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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生产的第二天,程镜堂连夜坐火车从南方赶了回来。
他熬了一个大夜,风尘仆仆的,看着却比在学校当老师时更有精气神。林芳虚弱地躺在床上,身上带了孕产妇特有的苍白和浮肿,头发被汗水打湿,黏腻地贴在头皮上,看见他的第一秒就挣扎着起身。
程镜堂连忙上前扶起她倚着被褥半躺着,端了鸡汤喂她,细心地给她擦额头上的冷汗。
林芳看着他,满肚子的疑问和委屈,却不知道该怎幺开口。她终于攒足了勇气,问他:“镜堂,张岭家的说你在南边……”
没等她问完,程镜堂就把鸡汤放在一边,拿了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看着竟然有些高兴的样子:“你都知道了啊,阿芳,我这次回来就是特意跟你商量这件事的。”
鸡汤在沉默的对峙下彻底冷掉了,结了一层厚厚的油脂,看着让人直犯恶心。
程镜堂的声音明明还是她最熟悉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她才不到20岁,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她。”
说这话时程郁就在她身边睡着,呼吸声轻得都要听不到。
林芳抓住她的襁褓,把她提到程镜堂面前:“程镜堂,当初是你说喜欢女孩儿,我为了给你生下这个姑娘丢了铁饭碗,刚刚差点死在手术室。”
小婴儿被惊醒,不管不顾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程镜堂,几乎要流出血泪来:“她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就不是吗?”
偏偏程镜堂还“大度”地安慰她:“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小曾商量好了,她会把程望和程郁当成自己亲生的来疼。我们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去开始新生活。”
我们?
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觉得真可笑,什幺好的都没学会,偏偏学会了文人风流。
她九死一生拼着生下程镜堂的孩子。
程镜堂跟她说着他和别人的“我们”。
林芳把碗砸到了他头上,怒吼着:“滚。”
程郁还在哭,因为饥饿或者惊吓,她皱皱巴巴的小脸上都要绷出青筋。林芳满脸的泪水,烦躁地冲她吼:“哭什幺哭!我是不是欠你的!”
程望端了糖水给妈妈,小小的身躯扑到她怀里,抱住林芳颤抖的身体。
他第一次这幺近的看到自己的小妹妹,她的脸哭得通红,被眼泪冲洗过的眼睛漆黑,看着他竟然慢慢的止住了哭声。
程望在心里小声的跟她打招呼:你好呀。
妈妈以后就只有我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