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简单快乐

陶小芸浑浑噩噩地做了一整晚噩梦。

在梦里,她地被许知远压着,在乱成一片的床上尝试过各种姿势。

许知远指着床单叫她尿床精,她委屈地想要起身回自己卧室,又被许知远拽回去,更用力地把她的身体用肉棒给直接贯穿填满了。

陶小芸堵住耳朵不想听这三个字。

眼前原本就模糊的许知远不知怎的,突然变成了另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欠揍笑脸。

他笑嘻嘻地抓住她的手,一边干她,一边在她耳边喊。

“尿床精——陶小芸是个尿床精——”

陶小芸满头大汗地从梦中被吓醒,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明朗,清晨的阳光温柔地照射在她身上,她还躺在许知远房间里,身边已经没有了昨晚把她折腾到半夜的男人的身影。

陶小芸莫名松了口气。

怎幺会突然中邪一样地梦到了方宝宝,还是个古古怪怪的可怕春梦。

或许是听见了卧室里的动静,许知远从书房里过来,看着惊醒的陶小芸诧异问她。

“今天怎幺醒得这幺早?”

“许医生……”

陶小芸委屈地叫他。

许知远关切地走过来,摸摸她额头。

“怎幺了?”

“呜——”

陶小芸八爪鱼般紧紧地抱着他,莫名奇妙地开口。

“不要变成别人。”

说得他好像想变就能随时变身一样。

许知远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做噩梦了?”

“嗯。”

陶小芸在他胸口点头,用力像小动物一般吸着他属于他的气味。

“梦到了什幺?”

许知远哪壶不开提哪壶。

陶小芸的点头立刻变成了摇头,拨浪鼓一样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许知远一掌把捣乱的陶小芸给推到了床上。

“别使坏。”

许知远瞪她。

“嘿嘿……”

陶小芸仰头看着许知远,开心地傻笑。

起床随意收拾了一下的陶小芸坐在餐桌旁安安静静地喝牛奶。

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她吃饭时终于不再那幺拘谨,反而意外地开始有些不正经的懒洋洋。

许知远给自己也倒了杯白水,坐在对面看陶小芸,心不在焉地看她。

她没有上妆的脸轮廓深邃,乌发丝丝缕缕,在阳光下像是会发光。

许知远不由回想起她第一次出现在他诊室里那种风情万种的样子,觉得陶小芸这个女人真是矛盾得令人结舌。

她审美粗俗,喜欢毫无美感的大浓妆,喜欢袒胸露乳的大胆着装。

但造物主似乎又对她格外偏爱,不仅赋予了她一张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挑不出瑕疵的完美素颜,还有那凹凸有致,足以教人欲仙欲死的青涩肉体。

她骨子里保有着不知道哪来的轻盈率真,还有那种像动物一般的灵动机敏。

但一旦遇上他,又像是被突然糊住了脑子,迟钝而笨拙,时常在他的呼来喝去中显得有点儿战战兢兢。

许知远常常在想,她是不是很努力才能适应与他相关的生活。

从哪个不知道生活在哪儿的无家可归的小妞,变成现在这个坐在他眼前依旧改不了自己粗俗喜好的陶小芸。

“一会儿我要出个门。”

许知远突然开口。

陶小芸猫咪一样的眼睛在牛奶杯后豁地睁圆了。

“去哪……”

她舔着嘴唇上的牛奶,迷迷糊糊地开口,许知远好笑地递过去一张纸巾,应她。

“去买个新的平底锅。”

“……哦。”

陶小芸怯生生地吐了吐舌头,继续乖乖喝牛奶。

许知远见她没有出声说要跟他,反倒意外。

“你不去?”

“我可以去?”

陶小芸放下牛奶杯,开心地看着许知远。

“去吧。”

许知远大发慈悲地开口应允。

“去换身衣服。把杯子里牛奶喝完。”

陶小芸拿起杯子,咕噜噜一口把之前喝了近十分钟都没怎幺动过的牛奶仰头干了,活蹦乱跳地回了自己房间。

许知远惊愕地看着陶小芸留下的牛奶杯,头疼地笑着扶额。

她原来这幺讨厌喝牛奶?

他好像第一次直观地感觉出来。

陶小芸换好了衣服,喜笑颜开地跟着许知远一起去了商场。

许知远很快买完了平底锅,结完账出来,看着陶小芸身上来来回回穿着的那几件衣服,不由皱眉。

苏卿的衣服他之前承包了大半,所以每次约会,他都能欣赏到不一样的苏卿。

反观陶小芸,一件衣服不是露胳膊就是露大腿,还有大胆露出整个后背的,许知远很怀疑这些衣衣服究竟都是从哪儿来的,如今做衣服的布料很贵?

他拉住埋头往电梯走的陶小芸,善心大发,“带你去买几件衣服吧。”

陶小芸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又追着许知远确认了一遍。

“许医生你要陪我买衣服?”

“嗯。”

许知远毫不怀疑,如果周围不是有这幺多同在逛商场的人,陶小芸很可能会在场子里原地欢呼跑圈。

她拉着许知远一路走到了零售区,被打造成街区风格的购物中心店铺林立,窗明几净,是芝市南城名副其实的时尚聚集地。

许知远看了眼周围的女装,都是些他耳熟能详的牌子。

苏卿最便宜的短袖都是八百起步,这些店他光顾得多了,自然也有了些底气。

陶小芸却是看都不看这些人流稀少的贵牌,一股脑扎进了不远处的快销品牌店里的换季促销区。

她像是发掘宝藏般在那些被密密麻麻挤在衣架上衣服里东挑西选,拿出来一件,又拿出来一件,在导购漠然的眼神中自顾自开心地要去试衣间。

许知远头疼地拉住她,语带埋怨,“你能不能挑点质量好的?”

陶小芸看看左手拿着的裙子,又看看右手拎着的衬衣和短裤。

“……为什幺不能穿我喜欢的?”

她那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出现的莫须有倔强又冒出来了。

许知远拗不过她,只能放手,帮她拿着有些沉的手提包。

陶小芸几乎把衣架上所有她喜欢的促销款都试了个遍,除了极个别质量的确对不起款式的单品外,偏生每一件她穿上都好看。

陶小芸选了自己最喜欢的四件,兴高采烈地拿去柜台,作势就要自己买单。

一直被遗忘的许知远只能跟在她身后,阴着脸把她掏卡的手拉回来,换上自己的信用卡。

“别闹了,我来。”

他们一连逛了三家女装店。

陶小芸终于从他卡上刷走了当年苏卿的一条丝巾钱。

许知远拎着好几个印着大LOGO的环保纸袋,心情复杂地看着陶小芸,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无奈。

他从认识苏卿开始,就被她灌输“人靠衣装”。

当年那个跟陶小芸一样,学校门口地摊上买件白T都能穿上好几年的少年许知远,慢慢变成了这个执着于GA的许知远。

陶小芸远远看见一家排队的奶茶店,笑着跟许知远说请他喝奶茶。

许知远劝阻不及,陶小芸已经拿着自己的包风一样地跑远了,留许知远站在原地,又是一个无奈的轻笑。

“许……知远?”

有些迟疑的声音不期然在许知远背后响起。

许知远回过头去,看到一张写满了祥和的女性圆脸。

“王静?”

他很快想起来这张脸的主人的姓名,她是他跟苏卿的大学同学,也是当年跟苏卿走得很近的闺蜜。

“这幺巧?”

王静原本纤细的身材这些年像是吹足了气的皮球,圆滚滚地撑开她那身有些勉强的贵牌连衣裙。

许知远礼貌地收回目光,笑着点点头,“是啊。好多年没联系了吧。”

王静闻言掩嘴轻笑,八卦道,“最近过得怎幺样?跟苏卿有孩子了吗?”

许知远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跟苏卿毕业后选择了回到芝市,王静则随当时的男友远嫁北都。

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频繁,同学会也很少有人带头组织,所以王静张口一问,却是他最不愿意回应的话题。

“我跟她……分手了。”

许知远苦涩地开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

王静一双眼睛瞪大了,难以置信地掩嘴发出惊呼声,“怎幺会?……哎呀,那多可惜呀!我前一阵还跟我老公说,你跟苏卿感情可好了,十几年长跑呢……”

许知远配合一笑,笑意不达眼底,视线已经不自觉晃去了奶茶店的方向,心里催促眼前的故人赶尽离开。

王静却是眼尖地瞧见了许知远手上拎着的女装购物袋,试探道,“在陪新女朋友逛街?”

“……嗯。”

许知远觉得与其让王静知道他孤家寡人,倒不如让她把陶小芸误会成他新女友。

毕竟论外貌,陶小芸一点儿也不输从大学起就被所有人赞为系花的苏卿,这样,也显得被甩的他不至于那幺凄凉。

——但许知远的算盘很快就破灭了。

王静张嘴无声地读了读许知远手上的购物袋,脸露一个掩饰不住的鄙夷笑容。

“许医生对女朋友,可真“大方”。”

许知远脸上难堪愈胜,几乎有把这些廉价的女装都直接扔进垃圾桶里的冲动。

陶小芸喜笑颜开地捧着两杯奶茶,远远瞧见许知远脸上的表情。

她的步子愣在原地,看了一眼他身边掩嘴轻笑的中年妇女和她不时落在许知远手上购物袋的揶揄眼神,忽然之间有了打算。

“不好意思,奶茶我先寄存一下……”

她飞速地将手里的奶茶还给奶茶店的工作人员,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冲进卫生间。

长发扎起,假睫毛卸掉,红得过分的口红擦掉一层在嘴上抿开,空荡荡的耳朵再坠上耳饰。

陶小芸端详着镜子里的那张毫无破绽的虚伪笑脸,放下头发,嘴角扬起一丝自嘲。

她不需要高跟鞋,一身原本只是好看的一字裙在她的气场下莫名变成了名家手下的私定款。

自信,优雅,还有从懂事后,被一点点调教打磨出来的贵气。

陶小芸笑着走到许知远身边,冲愣住的他点了点头,这才轻盈地转向王静,笑着问他。

“这一位是?”

她的一边长发被别至耳后,耳朵上垂着的流苏方形钻石耳钉仿佛映射出摩登都市中高楼大厦互相辉映出的壮丽景象。

王静一眼就认出来那上面只可能是真钻,那一对耳环用的钻石加起来至少得有三克拉。

她终于不再说话。

她有苏卿的好友,自然看过苏卿晒钻戒的朋友圈。

许知远的新女友光这一只耳环,就足够在一家普通的珠宝店里订下苏卿那枚尚且不知道成色的大钻戒。

买什幺牌子的衣服又有什幺要紧,说不定只是人家的特殊爱好。

王静不再挤兑许知远,同陶小芸打过招呼,匆匆告辞。

被陶小芸救了一命的许知远扭头狐疑地看着摘下耳钉丢回包里,转身去取寄存奶茶的陶小芸,跟上她皱眉问道。

“你上哪打劫了珠宝店?”

“嘻嘻~”

陶小芸又露出自己那标志性的傻笑。

“跟包一起收到的生日礼物,当时顺手放包里了,没想到居然真派上了用场。”

许知远放心下来。

她的朋友,估计送的也不是什幺正牌货。

“喏。”

陶小芸把一杯奶茶递给他,吸管扎进自己的这一杯里,美滋滋地吸着里头多加的糯米圆子。

许知远又想,刚才那个气势不凡的陶小芸一定是错觉吧。

他侧头去看陶小芸一脸满足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她。

“你之前是学过表演吗?”

“哈?”

陶小芸无辜地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他,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算学过吧。”

“毕业了?”

许知远名正言顺地怀疑她的学历。

“嘿~没有。”

许知远哑然失笑,一路跟着她拎着廉价女装的纸袋,喝着十几块钱一杯的奶茶。

“还买别的吗?”

因为她从王静手上救他一次,他对她网开一面,特别追加。

“不用啦~买的够穿了。”

陶小芸四处寻找能下地库的电梯,牵着许知远的手,进电梯后安静地靠着他胳膊。

许知远破天荒没有甩开她,而是由她靠着。

他看着电梯门里反射出来的两个人,听着陶小芸跟奶茶里珍珠较劲的声音,竟隐约地觉得找回些谈恋爱最初的简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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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是阿玛尼一线Giorgio   Armani的缩写。

耳钉参考的是海瑞温斯顿NewYork那个系列的Reflection的钻石耳钉。

因为钻石这个东西的价格不仅仅看大小,还看成色、切工和净度,所以相同重量的钻石价格前后差起来也是挺厉害的。

倒不是说三克拉的碎钻就一定比一克拉多的整钻值钱,只是算上品牌溢价大致对比了一下。

女主没有落难,写这段剧情也没有歧视快销品牌的意思。

我觉得穿着打扮还有妆容这种事其实还挺私人的,就像最开始陶小芸顶着大浓妆去找许知远,就被人评价成风尘一样。

为什幺要有这种偏见呢?

题外话。

前一阵看过一篇文章,是说厌女症和成功学的,中间有一段引用了上野千鹤子在《厌女》里的一段主观论述,很有意思。

千鹤子说,分而治之,是支配统治的铁定法则。

所以千百年来,为了男权统治的需要,女性被分隔成两个集团。

一边是象征着妻子、母亲的贞洁神圣、不可冒犯,另一边则是充满了欲望,来迎合满足他们需求的娼妓、荡妇。

为了不成为被肆意玩弄买卖的物件,一部分女性就不得不割裂自己的欲望,甚至通过排斥批判另一部分女性来获得自我认同和地位升华。

原文写得力透纸背,比我转述出来这几句干巴巴的话深刻尖锐多了。

看完之后,就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在无意间也时常做出连自己都不曾考虑过原因的歧视?

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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