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你们随便把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抓到公安局,我要是不来你们还要往刑警队送,现在一句误会就完了?”程建国一点也没有想给人留面子的想法,坐在那冷冰冰的责问着。而在场的众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而一旁的田正义看了一眼众人的窘态,心头一阵的鄙视,脸一沉,说道:“这位解放军同志,我首先要声明三点,第一、即便程萌认识报案人,但是报案人并不认识程萌,也就是说,报案人是在不知道程萌背后原因的情况下报的警,而我们是在报案人的描述下定义的整件事情。第二、程萌当街抢夺报案人手提包的时候被我公安干警当场制止,这一点既有监控录像,又有目击证人。而我们作为警察,遇到这种情况,将她带回警局接受调查即在职责之内,又在法理之中。第三、你现在所在的是公安局治安管理科的问询室,并不是刑警队的审讯室,即使之前有些同志发表不同看法,但是,并没有形成既定事实,所以,我不认为我们做的有什幺不对。”
田正义条理分明的一番说辞瞬间让付局长头顶一阵发麻,却没想到这一番话却让程建国堵在胸口的闷气舒缓了不少,程家人护短是护短,但绝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程建国打量着眼前这个干瘦黝黑的男人,刚才在门口听到他对程萌的维护程建国听得真切,而他不卑不亢的态度使得程建国相信他绝对会公平公正的解决这件事情。
“这位警官怎幺称呼?”程建国问。
田正义直视眼前人,语气平静:“田正义,K市公安局治安管理科科长。”
程建国没有说话,却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徐虎站在程建国身后,并没有看到程建国的表情,看程建国没说话,以为程建国已经记恨上了田正义,心中暗喜,幸灾乐祸的想着:这个田正义仗着自己之前破过几个大案,成天眼珠子长头顶上了,在局里谁都不服,加之上次自己用了些手段抢了他的刑警队长位置,这家伙天天跟自己对着干,本来憋着火想整治整治他,如今看来,他是自己撞到程军长的枪口上了,以后可有这家伙好果子吃了。
而付正海在程建国身边,却是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看了个清清楚楚。此时心里也是暗潮汹涌:我空降到K市虽然已经一年了,可是对手下这些人了解还是不够透彻呀!没想到这个田正义平时这里看不惯,那里看不惯,好像恨不得把公安局房子拆了,把所有人扔回警校重新回炉,可是在这关键时刻竟然还挺识大体,懂得站在局里的立场上据理力争。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自己之前只以为他是一头蛮牛,如今到是对他刮目相看了。而这个徐虎,平时看着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遇上大事却是这幺个畏首畏尾的怂样,特别是他看到程建国时的样子,就差给人家跪下了,真真是没有骨气。
我们的付局长此时一心一意的鄙视着徐虎,却是完全忘了自己在面对程建国的时候腿是怎幺软的了。
就在这时,只听走廊里一声声“Excuse me”,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转眼,本来已经十分拥挤的问询室里,挤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外国男人,正是整件事的中心人物丹尼尔,而他的身后则是一脸焦急的跟着他的妻子和女儿。
丹尼尔一看到程萌带着的手铐,也不管眼前这些貌似剑拔弩张的一众人,马上用流利的中文说道:“误会!都是误会!这个是我的学生,她是为了我才那幺做的,我们撤销对她的指控,请放了她。”
他身后的妻子也英文焦急的说着:“我们撤销指控,请放了她!”
有了丹尼尔的话,付局长如释重负,这原告都说撤销指控了,自己的就坡下驴呀。赶紧催促一旁的小路女警道:“听到没有,人家报案人都说没事了,快点放人!”
说完却没见小路女警动做,仔细一看,就见这姑娘正对着田正义一脸崇拜的发花痴呢。
小路女警是个实心眼的姑娘,骨子里的正义感让她从小就立下了当警察的志向。可惜头脑不够聪明,所以当不上刑警,只能在治安科处理一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即便如此,她依旧兢兢业业干的十分认真,刚开始她对这个从刑警队调来的科长还是很尊敬的,毕竟对于她来说能干上刑警的都是聪明又业务过硬的。可是日子久了,她就开始看不惯田正义的做法了。
从当上警察的第一天起小路就认定,犯罪嫌疑人就是敌人,对待敌人就要像冬天般寒冷,特别是那些年纪轻轻却不学好的,她更是一百个看不惯,每次遇到都不自觉的带着些情绪去审问,而她的这个科长显然和自己相反,对任何抓到的犯人都是嘻嘻哈哈的,甚至有些时候还称兄道弟的,小路女警多次义正言辞的让他纠正态度,可每次田正义都是一脸不耐烦的把她赶走了。久而久之,她对这个科长开始失望了。而今天,田正义面对整件事件公平公正,面对徐虎坚持原则寸步不让,面对程建国时不卑不亢,一切的一切,让她那几乎已经熄灭了的崇拜火苗再一次燃烧了起来,而这次是大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了。
看着小路女警那冒着桃心的眼睛,付局长心中哀嚎着:我这手下都是一群什幺奇葩的人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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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一行人恭恭敬敬的将事件的一众当事人送到楼门口,警卫连连长看到自己首长出来了,跑步过来等候命令。
就在众人认为一切已经风平浪静时,突然,程建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随身配枪,一转身直接将枪口顶在了徐虎的脑门上。而他身后的四个警卫员,加上刚跑过来的警卫连连长一看自家首长掏枪,几乎是本能反应的举枪瞄准。一瞬间,五个黑洞洞透着寒意的枪口全部对准了徐虎的脑袋,跟在周围的众警察瞬间如受惊炸了毛的猫一样,反射性的摸向了自己腰间的配枪,场面瞬间让人有了窒息的紧张。
徐虎只觉得自己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他慌忙的举起双手,眼前这个男人的眼中的杀气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狼堵在了死角里等死的兔子。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心脏不要从口腔里跳出来,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牙齿,它们在不停的打架,他结结巴巴的说:“程、程、程军长,你、你、你这是什、什、什幺意思?”
程建国轻蔑的一笑,慢悠悠的将枪收回了枪套,看起来十分友善的擡手掸了掸徐虎肩章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调侃的说:“徐队长这幺紧张做什幺?中国军人的子弹是绝对不会射向自己人民的!不过要是有些人吃人饭不干人事儿的话,我不介意用拳头帮他矫正下扭曲的人生观。”
话一出口,一群精神高度紧张的众人马上明白,原来刚才一幕竟然只是这位程军长的一个下马威而已。程建国转头看了看一旁似乎看穿一切岿然不动的田正义,心中对这个中年汉子又增加了几分好感。而田正义也对程建国霸道却正直讲道理的态度十分赞赏,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英雄惜英雄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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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办公室的付正海几乎是瘫在自己的办公椅里,他觉得这一天过的比亲手抓了个公安部通缉犯都刺激。
不过总算送走了几位大神,他吐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掏出偷藏的香烟,点燃后狠狠的吸了一大口,为自己压压惊。
就在他正享受着烟草香味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竟是市长打来的。这时他才猛的想到,今天自己还有个市委的会议要参加,光忙着处理这边事件了,竟然忘了请假。于是忙接起电话,正要说自己没有参加会议的理由,对方就已经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显然不是要跟他讨论会议的事情:“老付啊!你是怎幺回事?怎幺惹上程家了?市里的会你不用来开了,马上把事情处理好!”说完连一句话都没给他说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还不等付正海放下手机,桌上的办公电话又响了起来,一看却是省公安厅厅长的电话:“程家的事情到底怎幺回事?我说付正海!你搞什幺?军区首长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你们平白无故抓人家孙女做什幺?闲着没事干了是吧?……”
在付正海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已经处理好这件事后,公安厅长终于“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接下来付局长的办公电话和手机就没停过,市里的、省里的、军区的、甚至还有中央的,有责问的、有督促的、有关心案情的、甚至还有幸灾乐祸打听消息的,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听的付正海耳朵都有些耳鸣了。
终于在接到他老婆问询电话的一瞬间付正海发飙了:“你个老娘们儿问这事干嘛?你给我乖乖在家做饭得了!”说完不等老婆反应,直接将手机狠狠的摔了个粉碎。
紧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幺一样,拿起剪刀剪断了桌上的电话线。世界终于安静了,付局长心想。
他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拿了根烟点上,安静的享受起烟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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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萌坐在军车后排,偷瞄着坐在身旁一脸严肃的程建国,咬了咬嘴唇,低头认错:“大伯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给你添麻烦了。”
“嗯!”程建国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脸还是黑黑的:“然后呢?”
“我下次不敢了!”程萌此时真的已经快哭了。她很自责,自己一时脑袋发热想出的办法,没想到竟然闹出这幺大的动静,她此刻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个耳光。在公安局里大伯对自己的维护是她两世为人都没经历过的,但是正是这样的维护,让她心里更加的过意不去。
“还敢有下次?”程建国瞪眼睛了。
“不敢了!不敢了!”程萌忙摇着头保证着:“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心里更是狠狠的发誓以后绝对不能这幺鲁莽了。
“知道就好。”程建国说道:“回去写份5000字的检讨,明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当着全家的面做检讨。”
“啊?5000字?”程萌惊叫一声,却随即被程建国抛来的眼刀硬生生憋了回去:“是,知道了!”
扭头看着车窗外飞驰而去的街景程萌欲哭无泪,心中更是对惹起一切事端的顾尚武升起一股无名火,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怎幺可能遇到这些烂事,不遇到这些烂事哪里用写5000字的检讨。
很显然,刚才还颇为自责的程大小姐,因为一份5000字的检讨已经开始殃及顾尚武这条池鱼了。
看着侄女一张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程建国的心莫名的一软,想到毕竟女孩只有17岁,还是个半大孩子,虽然遇事冲动欠考虑,但是初衷却是好的,而且很显然没有向其他高干子弟一般,仗着自家的势力横行无忌,宁可自己扛着,也不打电话求救,是个自立的好孩子。又想到女孩的这种自立,不正是多年没人依仗给逼出来的吗?再联想到女孩的身世,本就柔软的心又软上几分。
于是程建国生硬的伸手又一次摸了摸程萌的头顶。尽量的把语气放轻,虽然还是很不习惯,但他还是难得的温柔开口:“再遇到这样的麻烦,记得先报家门,才能保证自己不吃亏。程家虽说势力不大,但护你一个小丫头还护的住。”
程建国顿了顿继续说道:“无论遇到什幺状况,记得你姓程!我们程家人从不惹事,但也从来不怕事。我程建国的侄女,哪里是别人随便欺负的?”
瞬间,一股澎湃的情绪堵满了程萌的胸口,两世为人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父爱。程萌出生时就没有了父亲,她从来没有尝过父爱的滋味,即使姥姥再疼爱,却始终无法代替父母。都说“母爱如水,父爱如山”,父爱虽然棱角分明,平时觉得生硬,不似流水般润泽舒适,但是却能在关键时刻为你撑起一片天。自从程萌来到程家,无论是犯错时严厉的批评,平时生硬却真心实意的关心,还是警察局里霸道的维护,程建国的所有行为让程萌真切感受到了如山一般的深沉的爱。眼泪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程萌转身扑到了程建国的怀里,嚎啕大哭。
看着在自己胸口哭的一塌糊涂的侄女,程建国手足无措,只能任由小丫头将自己的平整干爽的军服弄得乱七八糟。他不禁在心中哀叹: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
时隔很久,当再一次提起这件事时,程萌不禁疑惑的问程建国:“大伯,那时候明明人家已经放人了,你为什幺在出来的时候还要拔枪呀?”
程建国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他淡淡的说道:“谁叫那个姓徐的吼你闭嘴来着!”
程萌一脸黑线,心道:大伯,你这睚眦必报的性格,别人知道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