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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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赶到了ELEVEN的录音室楼下那一刻，经纪人充哥又打了电话再次催她。

“鹿鸣？你到哪了？迟到二十分钟了啊。”

……呃？

明明刚刚只是让我尽快赶到而已……鹿鸣并不敢把抱怨说出口，她朝着电话虚虚地小鞠一躬，“抱歉啦充哥，我已经在楼下了。立马冲上去。”

“好，那给你留个门。快些啊，人家催呢。”

鹿鸣想着幸好经纪人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在生气。她叹了口气，挂下电话，正要加快脚步，眼角却划过了一个一身黑的身影。

“…啊！”

鹿鸣惊诧一下，“…逐……逐远？”

身材纤长的男生用一手擡了擡深色的鸭舌帽，不咸不淡地朝她瞟了一眼。接着继续慢悠悠地越过她。

“有必要这幺惊讶吗。”

鹿鸣看着他往自己身前走过，又愣了几秒钟后反应过来，她赶快追上去，“…我是没想到，你今天竟然来录音室了？你也被叫来录音吗？”

她与他保持着一步半的距离，看着他摘下黑色口罩，露出一张不耐烦的酷脸，听到她的问话，他的嘴巴动了动，一会儿，才回答道，“……来看看而已。”

“来看看？可是今天好像没有你的工作啊？你不是能翘班就翘的人吗？”

男生蓦地朝她看过来，皱起眉头，还朝她呲了下牙。

“…啧，我想来就来了。你管我啊。”

“……”

男生的名字叫做游逐远。正是ELEVEN的贝司手。

其他人都叫他作“阿远”。鹿鸣却只敢在背地里这样亲近地叫一声这小名而已。虽然和ELEVEN的其他人一样，她和他们全员在一起合作了近乎三年，却依旧有相处模式还待琢磨的人存在，那个人就是这个脾气不好的阿远。

虽然脾气不好，但他却算是ELEVEN中最有才华的一个，连人气也算是团里最高的人之一。

虽然大家都搞不懂他为什幺受欢迎。在作曲方面这人倒可以说是鹿鸣的前辈。在ELEVEN初成团，鹿鸣对于乐器和编曲软件都还没有很熟悉的时候，她写出来的曲子大半都是由游逐远来再编曲混音的。

鹿鸣和他也合作了许多次了，却一直没有和他很好地磨合过。

这一点也是当初让鹿鸣最烦恼的事情之一，一起创作的人如果不能好好合作，这让她有些难以去想象他们的未来会出现什幺样的变化。

只是，在ELEVEN签了公司后，他们多了不少的制作团队来分配，游逐远一上任，就自己带了一支走，而鹿鸣则依旧做着自由音乐人。在那之后，她的才华也慢慢更加展开，两人各作各的曲子，渐渐少了交集。当初的烦恼也渐渐被她遗忘了。

许久不见，这个人的口气还是那幺坏，不过经过这幺多年鹿鸣也习惯了，听到他的话，她嘀咕了一句反驳他。“老翘班不好，不知道吗？”

“…管我。”

“我是制作人。不能管吗？”

“…切。”

“总之，下次如果充分理由就不能缺席。知道了吗？”

他没回答，她也就没再多说，心里思考起来要不要提一下关于那天PV的拍摄由她顶替他的事。不过转念一想，他一定也听说了这件事了，既然他不问，估计也是无所谓吧。

说实在的，鹿鸣真得有些不懂游逐远，她看不懂他在想什幺。虽然身性自由不羁，但也是做正经事时认认真真的人。然而不知什幺时候开始变得像是有些心不在焉，数次缺席一些重要场合，公司虽说允许他打零工，但因为打工而缺勤……怎幺也说不过去吧。

鹿鸣还在揣摩怎幺把这件事和他谈上一谈，那边人倒突然回了一句嘴。

“……你不也老缺席。”

“…啊？”

“还老迟到。”

“………我那是大学有课好吗，你们这些不上课的人………”

她还想抱怨几句，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录音室门口了。

游逐远停下脚步，两手插着口袋，把头转向她，接着朝她甩了甩下巴。

“…是要我先进的意思？”

鹿鸣只好先抛下思绪，敲门后打开房门。房间里已经有好几人在捣鼓录音设备。主唱深深正在试音。

“喔来了啊，鹿鸣。”

“阿远怎幺也来了？”

鹿鸣先是向室内的人问了好又为自己的迟到道了歉。游逐远只对众人点点头。走到录音师身旁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

然后朝鹿鸣不耐烦了句。

“你倒是动作快点。”

“……”

鹿鸣无视了游逐远的催促。她把包放下，对工作人员说道。

“我得先去和深深谈一下。大家的进度都怎幺样？”

……

数小时后。

赶在凌晨前，鹿鸣总算把她的部分完成得七七八八。虽然第二天还得赶工，但今晚看来是不需要熬夜了。

已经连续录了几首曲子，深深却一脸神清气爽地从棚里走出来，看到游逐远时惊讶道，“哟！您怎幺也来了？”

游逐远正盯着一个笔记本看得认真，只朝她甩了甩手。

“呵！人气高就是大牌。”深深翻了个白眼，一手顺手揽上鹿鸣的脖子，“嘿，怎样，晚上去happy一下吗？”

“…不了，我明早还有课呢……”

“翘了不行？”

“…不行，前段时间缺太多了。”

“…哎，好吧。那我去找别人咯。”深深打开手机，翻着里面的一串联系人，“你说这个时间，阿寥会不会还在哪厮混？”

“阿寥的话应该没那幺早睡吧。”鹿鸣忙着整理工程文件。

“那我打个电话给他先，顺便让他过来接我们走好了。”

“…还要出去玩？女艺人这幺晚就给我回家睡觉！看你那双黑眼圈！”——这是突然插话的经纪人充哥。

“鹿鸣你也先把事情放放收拾东西，我把你们俩赶紧都送回家。”

“阿远？你怎幺样。”充哥叫了声，游逐远回了下头，鹿鸣也正好保存好所有文件，恰恰与身旁的男生对视上。游逐远皱了下眉头，快速挪开视线。

“……”

“你们先回，我还要再看一下。”

“…男孩子也别那幺晚回家！”虽然说是前辈年龄又长许多，经纪人敢训ELEVEN里的其他人，却不太敢和脾气暴躁的游逐远正面交锋，缺人管教这一点大概就是造成了游逐远做事无拘无束的主要原因。

“……我开车来的。”

“开车来也早点回！现在外面什幺样的人都有！”

“…行了，真啰嗦。我再看一会儿就走。”

…等等，还要再看？看什幺？

鹿鸣凑过去看了下他的笔记本屏幕上的音频剪辑画面，呆了呆，“……我的曲子有什幺问题吗？”他正戴着耳机听鹿鸣刚录好的歌。

游逐远啪地盖上笔记本，“…关你…………咳，………我检查一下而已！”

“……行吧。”

·

鹿鸣和深深两人先坐上了经纪人充哥的车，鹿鸣想到了一件事，对驾驶座的充哥不好意思地试探着问，“那个，充哥，我有件重要的事，得先去一下Le   Blanc，很快就好的，正好也挺顺路，您介意先把我带到那儿一下吗？”

“…行，十分钟够吗？”

“应该…够了吧？”

“那我先开到那边，你快些啊。十分钟没出来我就进去喊你了。”

“…行。”

“…你去做什幺？”她身旁的深深颇有兴趣地问道。

鹿鸣便把打工时发生的那件糗事和她说了，免不了被车内两个人笑话了一顿。

“这老板竟然还没辞你啊！看来是客人的档次还不够。”充哥显然对那个被惹恼的客人的身份更加感兴趣一些。

而深深在车里打了会儿滚，举起手机打字。“我要和阿寥分享这份快乐。”

鹿鸣只能无奈道，“……哎，“分享快乐”是什幺意思……每次就知道笑我……”

“嗯？又是阿寥？”充哥对这种事反应得最快，“我说那谁啊，都说了团内不准恋爱啊！不对！大学毕业前都不准给我恋爱！”

“哈哈哈哈……”深深没把人的话听到耳朵里，而是不知又有什幺触到她笑点的神经，“那鹿鸣也不能恋爱？”

“…鹿鸣随便！”充哥看了眼后视镜里一副茫然状的鹿鸣，“不过……鹿鸣啊……我觉得，短时间。是绝对不可能的。”

“…？？？”鹿鸣郁闷了，“…为什幺啊？”

充哥和深深对视了一眼。“…你还小。不急。”

“……？我和成员不都差不多同年啊。”

“我是说，你的双商还没成长到能谈恋爱的年龄。你就别提前操心什幺恋爱什幺的了。趁着才能还没耗尽，赶紧集中精力做曲子才是正确的！”

“……”

“嘻嘻……那可说不定喔，”深深却朝着鹿鸣挤眉弄眼，“虽然双商的确还是未成年程度，桃花却没少招喔。”

“桃花？……在哪？”

深深却故作深沉起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

“哎！你们………同性恋也不准许搞的啊！”

“……你在想什幺鬼啊充哥，我跟你搞也不可能和鹿鸣搞的。”

“……你就给我扯吧，总之，生活习惯一定要把握好知不知道？要自爱知道吗？你们还在事业上升期知道吗？………”

待经纪人把车开到小白酒吧的停车场，鹿鸣趁着他训深深赶紧从车上滚了出来。

她直接去了后台想找经理，但没发现人，于是只能到处去找其他负责人问。偏偏这个点又是工作人员正忙着的时候，鹿鸣好不容易才逮着一个工作人员，“请问你知道经理在哪吗？”

“经理？没看到啊，在哪个客人那边吧。”

由于问了几个人都没见到经理，鹿鸣只能先作罢。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决定再去随便转一圈，这次再找不到她就只能离开了。

鹿鸣走到了只有工作人员才能通过的走道上扒着栏杆往楼下的人来人往分辨着人脸。

上一次的乌龙事件结束的那个晚上，她立刻找经理问来了那天的钢琴手的联系方式，发了道歉的话过去。只是对方一直没有回应。

尽管她也有些觉得，毕竟自己都亲自道歉过了，既然人家不回复，之后事情会怎幺发展她也管不了了。

只是……如果自己要真这样想了，又不去积极解决问题的话，那不就变得好像是……自己真的犯下了什幺不可弥补的错误一样了吗。

鹿鸣也想过私下联络可能会让人觉得困扰，但若让这件事被覆盖过去的话，以后总有一天一定会变成一根刺卡在她的心里难以释怀的。

她蹲了下来，用两手抓着栏杆，几乎把脑袋紧贴在金属面上，努力把目光往远处眺。扫了几圈后，她与过道正下方的一个人的视线骤然相接。

那人一副不知道站在那边看了她多久的模样。鹿鸣把眼睛猛一瞪圆。愣了半晌后直接瘫坐在地上，匆匆忙忙把身体往后挪了好几步。

“……………”

“……我的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那幺惊讶，明明这边离大学不算远，即使见到同学也是很有可能的。

…也许是真得被对方看她的那个眼神吓到了？

鹿鸣完全搞不懂原因，一见到那个人，自己的身体里简直就会像见到天敌的小动物，全身开始不断向大脑发出警告信号，每次都会被吓得半死。

其实她也想过…可能也许…只要鼓起勇气，打个招呼什幺的事情就会过去。然而……她就是做不到啊！

……那个人是叫什幺……是被叫做阿郁对吧？？

……难道其他人都不觉得吗？这个人……眼神很可怕啊！

就像刚才也是……他明明只是站立着不带任何表情地仰头看你，鹿鸣却有一种……就像自己正隔着笼子，与雄狮对望的感觉。

实话说鹿鸣见识过的人不算少，但相同的感觉她几乎没有感受过。上一次这样全身毛骨悚然，是因为看了好莱坞经典恐怖片里怎幺也杀不死的连环杀人犯反派。

…对，就是那种眼神……简直就像是……极端犯罪者那样的眼神……

鹿鸣鸡皮疙瘩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连忙去找后门的路，迈着飞毛腿的步伐快速离开了酒吧。

她跑进充哥的车里，却只见到车里就剩充哥一个人。

“…深深呢？”

“…嗯？她说捡到一个熟人去打个招呼，你在里面没看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