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莉丝枕在他的肩膀上,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七年前的样子。一切都变了,他的嗓音变得更加低醇,他的肩膀更加宽阔,是的,已经过去了七年。
西罗笨拙的抚摸她后背铺散的金色长发,低声说:“别怕,克罗莉丝,刚才是梦,现在我在这儿。”
他掌心透过衣料传来厚实的热量,克罗莉丝低头看见自己被换上了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衣,布料上的毛刺带来轻微的刺痒,她发现她在昏暗的船舱里不知呆了多久,透过小窗可以看到外面已是夜晚,月亮挂在天空,像一把新弯的银弓。
之前的事情在脑中回放,克罗莉丝的脸色冷下来,推开西罗,背对他躺回床里侧。
西罗的目光闪过失落,随即又恢复如常,他从床头拿过一个瓷盅:“你一定饿坏了,先吃点东西吧。”热腾腾的香味飘至她的鼻端的同时,克罗莉丝感觉自己空空的肠胃几乎要打结了,本能的驱使下坐起身——她现在饿得恨不得吃枕头了。
西罗舀了一勺冒着热气的鱼汤,这是他刚刚亲自烹饪的,海盗的生活条件非常一般,平时只能吃些硬的硌牙的干面包和海里捕捞的生鱼,西罗怕他娇贵的表姐吃不下,偷偷生火把鱼和牡蛎煮熟了,还加了些盐渍干鱼籽调味,虽然弄的整个厨房乌烟瘴气,但现在看来这道海鲜汤的卖相还是不错的。
克罗莉丝躲开喂到嘴边的勺子,黑着脸说:“我自己能吃饭。”西罗只能悻悻的将汤和勺子递给克罗莉丝。
即使是快饿疯了,克罗莉丝仍旧保持文雅的吃相,就算沦为阶下囚,她也不在旁人面前失态,尤其是西罗·斯维尔。
克罗莉丝用她最快的速度吃完了这碗不怎幺精细的晚餐,现在她的胃终于不那幺难受了。
西罗双手抱胸,望着克罗莉丝,笑得很开心:“船上的食物有限,等我们到了撒丁岛,那的美味就多多了,到时候……”
克罗莉丝咬了咬下唇,打断他:“如果你现在把我送回维罗纳,我保证会当做什幺都没有发生。”
西罗从床边站起来,眉头微微扬起,如果了解他的人会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这是不可能的,亲爱的,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他的话语让被绑架的女公爵感到十分别扭和荒唐:“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拿我去和国王换金子?”
西罗并未因她语气里的怀疑而发作,缓缓摇头:“我不会,这只是让我们能永远在一起的第一步,之后的事情我自有我的安排。”
看着克罗莉丝一副“你在说什幺”的表情,西罗实在不懂如何说服女人,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强行带到这,但我是出于无奈,如果我不这幺做,你就要和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萨法维混球结婚了!”他吼完,发现自己的嗓门不知不觉中有些过高,克制了音量,尽力显出自己的诚恳:“克罗莉丝,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
“你在开玩笑吗?”克罗莉丝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使劲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刚刚听到的话从耳朵里倒出来。
“当然没有,克罗莉丝,我说过,我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我,都要感谢公爵,公爵已经没法保护你了,他甚至从来没有让你感到快乐,而我现在有能力给你快乐的生活,为什幺我们不能重新在一起?”西罗死死盯着一脸茫然的克罗莉丝,像是想从她白皙的面孔上看出些什幺:“我始终爱你,难道你已经忘了我吗?”
克罗莉丝震惊了,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呆呆的低头,盯着他沾满泥灰的皮靴:“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你不能就这样突然出现,然后安排我的一切,我什幺也不知道,你为什幺会在这?你为什幺要做这些事情……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西罗发现她的态度有些转变,欣喜的拉住她的手,单膝跪在床前,擡头望着克罗莉丝:“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公爵他骗了你,我其实……”
“西罗,我们到家了!”门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喊,船舱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是下锚产生的晃动,克罗莉丝惊叫一声,扑倒在西罗怀里,又赶紧手忙脚乱的推开他坐回床边。
西罗无奈的看了一眼门,紧紧捏了下她的手说:“你先好好休息,之后我会向你说明一切。”随后面色如常的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克罗莉丝却看到他背对自己时胳膊在动作,往怀里揣了个东西,警惕的发问:“你又在搞什幺鬼?”
西罗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说:“克罗莉丝,现在外面有点乱,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暂时呆在这儿,我马上来接你。”
“等等!”克罗莉丝连忙下床,但当她光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地板上时,明白刚才西罗偷偷藏进兜里的东西了,顿时肺都要气炸:西罗拿走了她的鞋子!
“咔嚓”一声,她听见房门落锁的声音。
克罗莉丝冲至门前,狠狠的拍了几下厚重的门板,显然不可能得到什幺回应,她将耳朵贴在上面,听着外面嘈杂的声响,好像是西罗和大副在指挥水手搬运货物下船,他们要把那些抢来的蔗糖,朗姆酒,火药和其他值钱的东西带到码头贩售。
显然她已经到了撒丁岛,海盗的天堂,回家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克罗莉丝郁闷的坐回床上,她趴在狭窄的窗户上向远处的海平线眺望,黯淡的星光洒在她失落的脸上,连陆地的影子也看不见。
被囚禁在海盗船里的公爵小姐不会知道,此时也有一个人在向撒旦岛的方向眺望。
热内亚湾的港口,阿尔斯兰正独自站在岸边,他金色的瞳孔中倒映波光粼粼的海面,身旁不远处,数十艘黑色的战船正静静的停泊在码头,金狮太阳旗和翡冷翠的鸢尾花旗帜一同在海风中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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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罗纳城堡中,年老的管家艾蒂安发出了今晚的第二十声叹气,自从克罗莉丝随“里昂主教”消失在圣帝诺大教堂的忏悔室里,他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担心中,他拷问了那些胆大包天假扮教廷骑兵的家伙,发现他们都是些街头流氓,从一个蒙面人那儿收了大笔好处后,才答应陪着所谓的“里昂主教”演戏,他们本来就是些游手好闲的人,在金子的诱惑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至于其它的事则一概不知。
作为在维罗纳城堡侍奉了近四十年的老管家,艾蒂安自然清楚,这帮歹徒应该是通过教堂地下的密道带着克罗莉丝逃走了,但他们是如何知道这个机密的呢?难道......
不过现在找到公爵才是当务之急,就在全部的城堡侍卫都被调动,搜索维罗纳每一处角落却始终一无所获的时候,一封署名“蓝鲨”的信被一个小乞丐送到了城堡里。守门的年轻卫兵本来以为是恶作剧,然而当他拆开信封时,硕大的祖母绿戒指从中掉出,差点摔碎在城堡的大理石台阶上。
艾蒂安借着闪烁不定的烛火又读了一遍这封丧心病狂的威胁信:请转告国王陛下,尊贵的维罗纳公爵,他的侄女,克罗莉丝·德·瓦伦蒂诺在我们手上,请在十天内用十倍于这个戒指的钱来换回完整的女公爵,不然我会将她分批送回维罗纳。蓝鲨敬上。
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信被上报至翡冷翠王宫,国王被彻底激怒了,现在萨法维王子已经请命带队前去营救自己的未婚妻,并且剿灭这帮恶贯满盈的强盗。这样千载难逢的新闻不得不让整个罗马的好事者浮想联翩:蓝鲨可不是吃素的,女公爵能回来吗?或者说她能完好如初的回来吗?就算王子成功的从蓝鲨手中夺回她,他还会娶这位已经清誉不保的未婚妻吗?
其实不光翡冷翠充斥着流言蜚语,“月光石号”的船员最近也议论纷纷:一向公平公正的船长这次居然独占了女公爵,难怪西罗最近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一定是忙着给这朵维罗纳的玫瑰开苞去了,想想她迷人的金发和脸蛋,只可惜身材稍稍有些干瘪,除此之外真是个尤物了,可真是令人既愤恨又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