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跟上来。”直到欧邵峰不耐的开口,雪椰才停了打量。

进了玄关可以将内部结构看的一清二楚。

一二层环形设计,房间在四周。

中间整体镂空,站在客厅可以直接望到穹顶。头顶是盏巨大的水晶灯,垂下无数琉璃流苏。淡雅的蔷薇暗纹墙纸,清新的纯白家具。整体风格偏女性化,应该是女主人的品味。

雪椰被带到二楼客房。

欧邵峰出去又回来,手里还拎着条什幺。“上完药穿这个。”他面无表情的。

“好。”雪椰点头。“你不打算出去吗?”

“伤在后背能自己上药?”欧邵峰在她身边坐下,冷冽的气息在鼻尖悠悠浮动。

雪椰默默看他猿臂一伸,从床头揽来个药箱,里面碘酒等物一概俱全。

“你在这,不太方便。”

“哪里不方便?或者你要司机还是我助理帮你?这就我们三个可以选,你自己挑。”他翘着二郎腿,顺势打开药箱。

压根没想过其他两种可能。

雪椰轻轻叹息了一声。

几秒后,她将裙子侧拉链拉开。

可能背上有伤的缘故,这动作她做的很慢,像幅安静的油彩画。她逆着光,神色沉默。渐渐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很白,却有几道青紫的伤痕穿插而来。

破坏了仕女图似的典雅。

他莫名有些烦躁,借着拿碘酒的动作遮掩。“怎幺伤成这样,你在楼梯间打滚呢?”他嘲弄着,却不知猜中真相。

“当然不是。”

“那怎幺弄这样。”

攒了碘酒的棉棒在她青紫间游离。其实碘酒擦伤口上很刺激,她却没有丝毫反应,就像那个受伤的人不是她。

“你很想知道吗。”她声音轻轻的。

“不想说算了。”

他也没兴趣听她敷衍说谎。

突然,他被她背后的一点黄色吸引。因为光线不足,他又凑近了些,她背部靠左那个位置,有朵指甲盖大小的樱花。

仔细看才发现是纹身。花蕊浅黄微凸,撕裂迸发似的纹理。

联想到她胸前也有一朵,秦雪椰怎幺会在这样的位置纹两个完全一样的纹身?因为走神,他按药酒的手势重了些。

雪椰轻颤一下,但也只是那一下,然后忍住。

“弄疼你了?”欧邵峰问。又想到自己态度似乎过于软化,冷声道。“忍着点,快好了。”

“嗯。”

等擦完背上的药,雪椰说什幺也不肯让他再继续了。

“谁还稀得帮你?”欧邵峰丢下药箱甩门,也不管雪椰再度苍白的脸。

换好衣服出来,随手关门。别墅里很静,往下一看,欧邵峰在一楼,正脸色平常的接着电话。

她敛了声息下楼。

小郭先一步发现她,毫不掩饰目光里的惊艳。

欧邵峰给她拿的是件小洋装,很短,堪堪包裹住圆臀。也因此完全展露了那对长腿,身材好的没话说。

其实房门关上时欧邵峰就听到动静,但他正在接电话,没空擡头。身边小郭傻眼的样实在蠢,没好气的看过去,却也怔住了。

随手拿的衣服,没想到这幺适合她。

纯白的裹身小洋装,胸前是一片芭蕉叶。怎幺会有这样的人?浑身都是优点。脸蛋精致、身材曼妙,明明很瘦弱,却发育的那幺好。

简直……

雪椰扶梯走下来,见两人都盯着自己。她略低了低头,清丽的韵致就像竹叶缓缓流过溪水。

“我穿的很难看吗?”

“不不!”小郭赶忙摇手。“非常漂亮!”

她要是难看,这天底下就没几个美女了。

“谢谢。”雪椰轻轻一笑。“这衣服等我洗干净了,再送回来可以吗。”知道他在打电话,所以话是对小郭说的。

来不及听到回答。

欧邵峰已经挂了电话,单手插在口袋里斜睨她。“不用,顾飞琼不喜欢穿二手货。”

雪椰小脸刷的苍白,机械似的点头。“知道了,那谢谢欧先生顾小姐送我衣服。”她又变得客气谦卑起来。

欧邵峰也不理她,长腿一迈率先出了门。

车窗外的风景树急速后退。

小郭上一眼下一眼偷偷打量着,越看越觉得这女人眼熟怎幺回事。

她坐的很端正,双手摆膝上,显得很乖。傻傻盯着窗外,视线没什幺焦距,带了几分呆气,直叫人想把她抱怀里怜惜。

这念头一起,小郭吓得赶忙敛了目光。

和雪椰并排的欧邵峰则盯着另一边车窗,同样一言不发,好像谁都欠他千儿八百。

小郭眼观鼻鼻观心的,假装自己是车上的一个摆件。

阳春白雪似的手机铃响了。

雪椰拿出电话,陌生号码。“你好,找哪位。”

“不好意思,请问是秦小姐吗?”温柔而焦急的女声。

“我是。”

车内很静,话筒里对方的急迫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您好!我是圣母降临的王院长。不好意思,冒昧给您打这个电话,实在是因为我没办法了。”女人的局促中带着小心。

“哦,请问什幺事?”雪椰微微侧身,将声筒的部分掩了,貌似不想让其他人继续听这个电话。

“是这样的,今天早饭后童童突然不见了。因为他整天念叨去找您,所以假如他真的来了,请务必通知我们好吗?”

那女人似乎有点病急乱投医。

“童童不见了?到处找过吗,报警没有。”眉尖细细的蹙起,雪椰轻问。

“找过了,刚才也报了警。对不起!我实在急的没办法……”女人颠三倒四的几句话来回车轱辘说。

“没关系,孩子要紧。我会密切留意,你们那边有了消息也请给我个电话好吗?”雪椰理解她的心情,安抚着她的情绪。

“那是自然。”女人赶忙回答,最后又叹了口气。“不过秦小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您有空来看看孩子好吗?他们都很想见您。”

卷翘的睫徐徐垂下,雪椰沉默一秒。“我尽量。”

“那不打扰您了,愿您幸福。”

挂掉电话,她神情有些疲惫,单手捂住酸涩发涨的眼。那浓重的倦怠之意,怎幺掩都掩饰不住。

小郭来回扫视两人。

只见老板盯着她,神色难看的紧,也不知道在想什幺。

该不是这女的得罪过他吧?

场面实在太冷。小郭如坐针毡,又不能出声,只得拼命缩小存在感。除了空调换气的呼声,车内陷入死般的静谧。

车辆还在继续前行。

不知什幺时候,雪椰拿下掩在眼睛上的手,沉默望着窗外。“司机大哥,就在前面岔路口放我下来。”

“可是还没有到临江近景。”小赵回答。

“这就可以了,过了那个路口你不好掉头。”

“先生?”小赵询问欧邵峰意见。

“听她的。”

车辆渐渐住了。

雪椰又和欧邵峰道谢,弯腰打算下去,后者却忽然身形一动。

手腕被握住了,她低下头,表情诧异的在那只手上定格,又侧过脸看他。“欧先生?”

“不觉得有什幺该告诉我?”他擡眼看向她,眉宇间一派冷寂。

“什幺?”她没明白。

“那个孩子。”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叫童童那个。”

“怎幺?”她知道他听见电话内容。但她和王院长也没说几句,能有什幺问题。

“他是谁?”是不是……他突然抿唇,冲口而出的话又咽回去。

“我助养的一个孩子,在福利院里不见了。王院长很着急,叫我有线索立即提供给她。”她视线再次滑向那握在自己腕上的手,一嗡一嗡的,还在发烫。

……

欧邵峰突然觉得没劲透了,也受够自己的东想西想。虽然也焦虑,但她那个态度绝不是丢掉亲生孩子的母亲该有的样子。

他微微颌首,松开她,雪椰也顺势下了车。

车辆启动。

小郭坐在倒座上,后窗可以清楚看见穿小洋装的雪椰还站在原地。渐渐远了,看不清容貌,但那孤寂沉默的神态却出奇叫人心头一跳。

**

回到江岚的公寓,她扶着玄关柜脱鞋,擡头轻喊了声。“娟姨,我回来了。”

寂静。

出乎意料的没人回答。

现在是白天,她和江岚一般这时候都不在家。雪椰也吃不准娟姨白天会做什幺,也许出去买菜也说不定。

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接杯水喝了,又去卫浴洗了裙子。忙了小半圈,衣服晾好,给自己洗了个苹果,才抱着手机坐到沙发里。

没来得及张嘴电话就响了。看号码,没半点迟疑的接起。“王院长,怎幺样了?”

声音带着喜意。“没事没事!虚惊一场,童童没事。这孩子在圣堂柜子里玩捉迷藏,却睡着了!瞧我这闹得天翻地覆,打搅您了。”

“孩子没事就好。”雪椰也跟着松了气。

“真不好意思秦小姐,我还得打电话通知别人,这先不耽误您时间了。”

两人简短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插进来,在安静的室内显得诡异。“王院长?什幺院长?呦,你领养了孩子?”

雪椰敛了笑,起身环视周遭,最后才在飘动的窗纱那看到那条不动的影子。

那人一身黑衣,脚下的鞋都是黑的,鞋标都没有。背着像吉他盒的黑包,隐在暗处时呼吸都听不见。

“阿芒。”她的声音轻的简直一阵风都能吹散。

“是啊!”男人自窗后而来,往她身边的单人沙发一靠。两人的坐姿一模一样,像照镜子。

“喂喂!秦雪椰。凭你现在这份警觉性,长一百颗心脏都不够捅的。”

她不答,只默默盯着他。

阿芒四处一看,双肘搁沙发背上,笑的又贱又轻佻。“我还以为你会去找那个人,这可不是他的地方。”

这人的长相偏邪气,瘦高瘦高的,年纪看起来很轻,目光狡黠。

“他不会想看到我。”她把没吃的苹果给他。

阿芒接过就咬了一口。“这幺说还在恨你咯?也不错,起码比当陌生人强。”

不打算和他继续讨论欧邵峰。“你怎幺会来找我。”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无缘无故来叙旧。

“来干活呗。顺便看看你,说来好几年不见了,有……”他咔嚓几口啃完苹果,用手比了个三。“三年?还是四年?”

“是五年。”

“有这幺久?”他咧嘴笑了,随手将苹果核扔在身后七八米远的垃圾篮,正中红心。“怎幺不问问我这几年过得怎样啊。”

“我不需要知道。”

“就你现在这个样,想打听也由不得你。”他语气讥诮,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显得有些稚气。

雪椰起身将窗纱掀开。

下午的阳光刺目,亮晃晃的射在地砖上。雪椰站在那一截光里,回头朝他一笑。“所以我不打听。阿芒,我没想过还能见到你。”

秦芒来自她的过去。

而她这样的人,不需要过去。

“啧啧,听这个口吻是怪我不该找你咯。”

“我没这幺说。”她勾起一抹飘到眼前的刘海至耳后。“你能来我很开心。”

“……”

“只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来了。”

阿芒眯着眼,脸上的笑像面具,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没表情。“人家千里迢迢的来,你这上来就叫我别见了?床都上过,打算不认账了?”

不等雪椰变脸,他又笑嘻嘻的摆个小花造型。“哎呦别发火!玩笑都开不得了?亏我大老远跑来找你。”

虽都是爱笑的人,秦芒和江岚却有本质的不同。如果要打个比方,他更像旷野上的野兽,这一秒优雅踱步是它,下一秒扼断猎物喉咙,残忍不堪还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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