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新发现

佣人们端着盘子和冒着热气的餐筒来来去去，见到我都有礼地朝我鞠躬，我连忙慌乱地回礼～有些人还热心地指点我厨房的方向—

我来到厨房的门前，爹地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我开心地准备要推门而入，却因为另外一个声音而瞬间停住—

「无聊。」冷冷的，我绝不会错认的—枫叔叔的声音。

我把门轻轻地推开一条缝……果然—

干净宽敞，摆设着琳瑯满目厨具的厨房里头有两道人影～一个是站在瓦斯炉前正搅拌着锅子里头，看起来稠稠的，像是融化了的巧克力的爹地，另一个……则是从后面抱着爹地的枫叔叔。

从我这角度看起来，枫叔叔和爹地之间几乎没有空隙……我皱皱眉～难道爹地和枫叔叔不觉得这样黏着很热吗？每次爸爸这样搂着我，我都会嫌热而推开他……

「什么无聊！」爹地扭过唯一能动的头颅，瞪着枫叔叔—我稍稍缩了缩，怕爹地发现我在门边偷看。

「你敢说本天才办的宴会无聊？！」爹地的眉扬得高高的，发出很凶狠的声音。

「为了生日办宴会，无聊。」我看不见枫叔叔的表情—他仍揽着爹地的腰，把脸埋进爹地乱翘的红色头发里。

第一次看见爹地的红色头发时，我简直叹为观止—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漂亮的红色……不管用哪种颜料都没有办法画出那种～好像下一秒就会燃烧起来的红……

「才不会咧！明天元旦放假～今晚办宴会正好……」爹地转回脸，继续搅拌锅子中的巧克力。「大家热热闹闹地才好玩啊～等下还能一起唱生日快乐歌，一起切蛋糕……」

「我不吃甜的。」枫叔叔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爹地清清亮亮，兴高采烈的声音。

爹地的动作顿住，我亲眼见到他握住调羹的手一阵颤抖。

「你～不、要、太、过、份～喔！」爹地挣开枫叔叔的怀抱，指着枫叔叔的鼻子破口大骂。

「本天才为了你还去找纯巧克力，一点糖都不敢放，你现在在这里嫌东嫌西是怎……」

爹地的叫骂中断～我则是用力摀住嘴，吞回一声惊呼—

只见枫叔叔他……扣住爹地平举的手腕，用力一扯～好迅速好……暴力地～亲上爹地的嘴……

我皱起眉，心头一阵揪……爹地～一定很痛吧……

果然，爹地瞪大金色眼睛，愤怒地搥着枫叔叔的肩，试图扭动着脖子要离开枫叔叔的嘴……但是～枫叔叔紧抓着爹地的头发，压制他所有的挣扎～然后……在我看来……好像是更凶狠地啃向爹地的嘴……

爹地擡起脚，用力一踩—枫叔叔皱起眉，终于站直身体，离开了爹地的唇，但还是揪着爹地的头发～

「你这个……！」爹地整个嘴唇都肿了，他咬牙切齿地，一副想要扑过去咬死枫叔叔的样子。

「我只想跟你一起过……」低低的声音带点沙哑，却不再冰冷—我瞪大眼，跳脚的爹地也是。「生日。」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然跳得好快……爹地则是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爹地原本是蜂蜜颜色的皮肤突然红得像可以滴出血来……我抚着不知为何蹦蹦乱跳的心口，担心着爹地的异样。

「咳……以后……还是会一直在一起啊……」爹地的声音小声到不能再小声，脸也越来越红—我隐约看到有冉冉白烟从爹地通红的脸上飘出。「我是说……我跟……你……咳、咳咳……」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我皱起眉，考虑着要不要推门进去帮爹地拍拍背……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让我全身僵直的一幕……

枫叔叔～他……他笑了～？！

我揉揉眼睛，再用力张开……错不了！虽然～嘴角上扬的角度只有一点点……但是、但是……枫叔叔他～是真的笑了！

原本深暗的眼，平板的表情因着这一笑，仿佛在一瞬间全都活络了起来……我觉得我似乎真的是生病了～心跳瞬间加速，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跳出我的喉咙……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对一个人笑喔……』

『那个人啊……是你枫叔叔最爱的人了……』

妈妈说的话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摀着胸口，悄悄地掩上门，不再偷看他们～

『喂～狐狸！我们该过去宴会厅了，一直丢着客人太失礼了。』

『切蛋糕再过去……』

『哪有人这……喂喂！你想干嘛……』

『我是寿星，你得听我的。』

『屁啦！现在还没一月……   呜呜呜……不要……唔……那里……不行……哈啊～』

我心满意足地带着我的最新发现走回宴会厅，身后听不懂的对话离我越来越远……

后来，爹地端着蛋糕出现，后头跟着枫叔叔，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而且～他的脸……还是好红喔……走路还一拐一拐的～

「爹地～」我拉拉他的裤管，难掩担心。「你的脚怎么了？」

仙道叔叔很大声地咳笑出来，牧叔叔和藤真叔叔则是微笑着对枫叔叔举了一下酒杯……只有洋平叔叔和双胞胎哥哥没有笑～

洋平叔叔瞪着仙道叔叔，双胞胎哥哥们则瞪着枫叔叔。

「小樱……」爹地将蛋糕放在正中央的长桌上，转过身对我笑着—虽然我总觉得爹地笑得有点僵硬。

「爹地没怎样～别担心……」他探出手要抱起我—就像以前无数次的那样～

身体一轻……我瞪大眼～对上爹地同样大睁的金色眼眸，以及……那离我越来越远的爽朗脸孔……我缓缓地转头，不可置信地差点尖叫出声—

是枫叔叔……抱～我……？！！！

怎么可……？！

枫叔叔的手臂温度偏低，却跟爹地一样有力—他没有看向差点吓晕过去的我，而是皱着眉望着嘴巴大张的爹地～

「我抱吧～你的腰应该没力吧，现在。」

「噗！」

仙道叔叔这次夸张到呛了一口酒，洋平叔叔拍着他的背—虽然我觉得有点大力，而且洋平叔叔的表情变得好狰狞……牧叔叔和藤真叔叔全都不约而同地撇过脸，全身不知道是怕冷还是怎样地颤抖着……

同样颤抖着的还有站在面前的爹地—他的表情是我从来没看过的……集合了愤怒、困窘、错愕……我隐约觉得他整个人都要像他的发色一样燃烧起来了那般。

「死、狐、狸！」爹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在洋平叔叔的吆喝之下，酒足饭饱的大家开开心心地唱了生日快乐歌—枫叔叔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爹地也绷着一张脸～不过叔叔们还是毫不在意地笑闹着……好像已经习惯了他们两人如此的感觉～

最后，蛋糕是枫叔叔在爹地的斜睨下不情不愿切的～吃完蛋糕之后，叔叔阿姨们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有的人则是移动到娱乐室打电动和打撞球～

我则是继续窝在沙发椅上，缓缓地吃完最后一口巧克力蛋糕。

「小樱～」洋平叔叔走向我，弯下腰，递给我一颗削好皮的苹果。「给妳。」

「谢谢洋平叔叔！」我笑瞇瞇地接过—洋平叔叔真的好温柔喔……除了爸爸妈妈和爹地之外，我最喜欢的就是洋平叔叔了。

「应该的～」洋平叔叔摸摸我的头—跟爹地一样，小心翼翼地没弄乱我的辫子。「我们也要谢谢小樱喔！」洋平叔叔笑着，我有种被春风吹过心头的感觉。

「为什么要谢谢我？」我咬了一口苹果，歪着头。

「因为啊～如果不是因为刚刚枫叔叔抱着小樱妳……」洋平叔叔替我擦去嘴角的果皮。

「你爹地一定一拳朝明天的寿星挥过去了～」

他朝我眨眨眼，我则是似懂非懂的……

大人的世界～真的好复杂呀……

七岁的我，突然有了这种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