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牢3

风寒犯表,药以武火急煎。

将手中蒲扇打得哧哧响,火苗子依旧只有零星点儿大。

原是炉中柴火不够。

她寻了锅台,伸进灶膛内也够不得薪木,遂又低了头去探看。

鼻间隐隐约约窜进缕缕药香,一阵一阵屡有间断,遂擡手去摸索,蹭到了一手残渣,是药材焚烧后的焦灰。

青杏不解,但一时想不出因果,也只留了心,抓把灰沙用帕子包了,捡拾了干樵续去煎药。

端了药到余大娘房外,果不其然见到了一早候在房里的杜月兰。

门只开了容得药碗通进的口,杜月兰接手,竟是一面也不想让她见那般欲合上门。

青杏眼明手快,抢先一步越过她跨进了门,边走边道,“我来看看大娘。”

“母亲这时候并不想见到你!你给我出去!”杜月兰拔腿来追,声音却是越近床榻越小。

她自是没能把人拦住。

青杏便端坐着,注视她颤着手舀了汤药喂与卧榻的顾母。

在木匙将将凑至老人嘴边时,青杏嚯地站起身,甩手拍掉了茶碗。棕褐色的药汁滩洒了一地,晕开在抱枝纹理承足上。

碎瓷迸裂声惊住了顾家二妇,眼看着两人色变,余大娘抖着唇,嘴角似有口涎滴下,这些日子来竟是越发连话都讲不利索。青杏不待她出言呵斥,转口道:“妇突然想到一则土方子,恰巧能症治风寒,不消得喝下这样苦嘴的药。”

余大娘闻言怔了一怔,“谁跟你说我犯了寒!”她睇见青杏审视杜月兰的目光,后者面上正显了一丝慌乱,当即便知晓了原委。

本就犯堵的心口更是沉压压要喘不上气。

“贱妇!想要药死我老婆子你只怕还没那般道行!”那双枯槁的手抄过廊子边靠放的拄杖劈脸就砸将过去,力道奇大丝毫不像卧病老妇,可怜那杜氏闪避不及,左肩生生挨受了一杖,疼得哀哀叫唤起来。

青杏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她并不后悔当面拆穿了杜氏,更不怕她因此生恨。若不然,按着杜氏的几番心思,不久遭到杖责的只会换作自己。但是她心里的不安更甚,总觉得,杜氏的背后定有人帮衬着谋划,却不知这人的目的何在。

如此相安了一昼夜,及至翌日晌午,该来的事到底是来了。

顾伯邑伤情恶化,眼看便要不行了。

众人赶到时,顾大的面色苍白且瞳孔散大,呼吸也极为困难,兼具四肢厥逆之状。见此当中女眷哭天的哭天,抢地的抢地,活生生一副生人化白骨的场面。青杏也感觉眼前一黑,扶着抱柱才堪堪稳住。

她不能接受,前些时候还小意温侬地抱着自己的人,只觉仅是过了一宿的功夫,就那幺眼睛一闭一睁的光景,竟已没个生人模样,冷冰冰地倒仰在榻上。

她一步一步,似踏着红莲业火,严寒逼切,身变折裂,一个不慎便会掉进青冥冥那落迦。只是她还没靠近,就被一个乌影扑了个趔趄。

赤红着眼的杜氏,面如狰狞恶鬼,指着她,一字一吐恨得将她生吞活剥了,“是她,是她药死了大郎!”

青杏只能将情绪收一收,回望过去,“凡事都要讲证据,大嫂何出此言。况且,大兄的生活起居都由你一心操持,我又何来的机会去下手。再者,我害死兄长的动机何在。”

一连串的逼问太过冷静,青杏自己都觉惊奇,对面的杜月兰显然更为诧异,但她似乎胜券在握,吞吐道:“是,你是没有机会近身,但是前些日子你去药铺抓了一帖子药,这点你总赖不掉。”

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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