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窥心镜

还没等徐缘跟好不容易晋阶灵兽却脑子有点糊涂了的阿元交流一会感情,腰间的身份玉牌突然亮起。徐缘拿出玉牌,输入一丝灵力后顿时在她眼前投现一行大字,要阳离峰所有弟子速至广场集合。

这是怎幺了?徐缘心道,上次有这种紧急集合还是药田出了疫病……没等她往外走,玉磬清朗的传音瞬间响彻整座阳离峰。内容和玉牌的通知大同小异,这通传全峰的玉磬平日也很少用到,两相叠加,必定是出了什幺大事。可她昨天看还好好的,怎幺一点预兆也没有?

徐缘依依不舍地把白猫放下。白猫现在巴不得她先离自己远一点,一到了桌上就马上跳开。徐缘不以为忤,阿元能继续陪着她,活得长长久久比什幺都重要。她现在看山水都添了一重喜气,看它做什幺都是可爱的。笑着挠了挠猫下巴:“等着我,晚上回来给你带醉茶果。”

推门而去之前,她回头看见白猫虽然没像之前每次那样绕在她脚边黏着她不放人,但仍然端坐在桌子上,坐姿那叫一个高贵冷艳,绿眼睛一错不错地定定看着她。

这还是对我有印象的吧?徐缘心道,难道阿元灵窍开在了脑袋上,灵力冲击下坏了记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她惦念着这个,走出门一看却吓了一跳。合真院虽只是外门弟子居所,经过数代弟子居住改造,也变成了一片颇为清净宜人的住处。房屋间随弟子们喜好植了各色花木,此时却尽被摧折,花叶枝条散了满地,一片狼藉。没泻走的雨水混着泥沙浑浊污黑,把干净的青石小径流刷得一片肮脏。她怀着不详的预感转过头去,果然檐下的那只木铃已经被打碎了,半只铃铛露出刻着法阵的撞片,孤零零地挂在绳上。

这分明是一副暴雨过境的惨相,她昨晚最后看时,明明还只是寻常细雨,难道后来大成这样?她入门十年来从没有如此异常,琅山山门内的气候都受护山大阵控制,不可能对门内事物造成破坏。

没等她再仔细查看一下,合真院门口远远传来声音:“动作快点,所有人都要走,一个也不能留下!”

这又是哪位。徐缘见住在合真院更深处的同门们纷纷赶去,也混入人群一起过去。只见合真院门前的空地上,外门弟子们聚在一起,其中不乏几个相熟面孔。虽然有近百人,但大家具都沉默噤声,很是安静。章宝茵偷偷朝她招手,徐缘便站到了她身边。章宝茵向前一指,徐缘便看见站在韩延身侧的一名师兄。此人虽然也是穿着门派道袍,但不同于他们外门弟子的灰色,而是蓝衣。领襟袖口的细节也有不同。腰间的身份玉牌更不是他们的白玉,而是墨玉。

徐缘心头一跳,这居然是一名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在他们这些外门弟子眼里就已经是高高在上,是他们奋斗的目标了。亲传弟子更是各峰精英中的精英,等闲难以一见。难怪此时大家如此安静,这一人就足以镇住整个场子了。

那名亲传弟子清点完人数,确认无人无故不至后便带领大家一齐前往广场。看他的样子却与韩延颇为相熟。一旦走起来气氛就没之前那幺紧张了,章宝茵拉着她悄悄要说话,徐缘却听到队伍最前面没回头的韩延暗中给她传音,要她事毕后等他一起回去,有事相商。

她答应后便和章宝茵在队伍中说起了悄悄话。主要是章宝茵说,她听。

章宝茵道:“徐师妹,没想到几日不见你就升入了第九层。要不要和我一起外出去做事功?”

门派的事功有好几种,其中一大类和妖兽身上材料有关。琅山是五方修真界中东方世界最大的势力,在东方世界独占十八峰修炼宝地。从前十八峰原来各立山头,经历复杂的吞并与结盟形成各据几峰的七方势力。后来北方雪域天宫宫主经过此地,看出十八峰本来各自即是修炼宝地,但若同气连枝、成一整体,则地利更会一跃再上一个层次。七方势力遂决定联合为一个门派。这七方势力各自的首领,便是琅山开山七祖。

琅山十八峰有护山大阵相护,出了护山大阵,不远处即是密林覆盖的灵扶山脉。灵扶山中妖兽出没,愈往深处愈是凶险,最深处连元婴道君都不敢轻入。不过山麓森林中的倒多是实力弱小,金丹以下的弟子也能应付。也是琅山长辈留下来给弟子们练手的。门派也经常发布需要猎杀妖兽获取材料,或是入灵扶山采集灵药的事功,鼓励弟子们磨炼自我,增进修为。

不过既然离了护山大阵进入战斗,自然便有风险。一般前去灵扶山的弟子都是至少练气九层以上,可以使用法器,有基本的护身之能。且多是数人成行,互相照拂,少有落单。也能全了琅山长辈让弟子们在并肩作战中增进同门感情的用意在。

徐缘从前便想去灵扶山好久,只是修为太低一直未能成行,此时章宝茵有此好意,自然很高兴。只是她现下也有为难处:“我自然想与章师姐同行。只是我实在穷得叮当响,现在还欠着别人的玉筹呢。短时间是没法去易物堂换法器了。”

章宝茵闻言也是吃了一惊,皱眉道:“你怎幺都不为自己准备着?法器从练气五层就该开始着意挑选的。”

徐缘:“可见也不是人人都像师姐你一样目光远大的,我散漫惯了,总觉得自己一时半会用不着法器,也就没想过。”

她现在的计划是先做几个门派内能完成的事功,累一点也没关系,总归先把欠韩师兄的账还上。法器的玉筹之后再攒。说到韩师兄,他之后要找她什幺事?

这时候大家已登云梯,到了广场。不光外门弟子,连内门弟子也聚全了,一片人腰间都是青玉玉牌。只见广场中央摆了一面两人高的镜子,镜下莲台相托,三重莲瓣如白玉绽开,淡青莲蕊簇拥在镜底。而镜面柔如水波,在日光下七色流转,随风轻轻荡漾,上面蒙了一层明润的灵光。

此时一群内门弟子正排着队伍依次站到镜前。站在镜前之人立了片刻,便被那水波般柔软荡漾的镜面“吸”了进去,镜面如石子落入水中般晃动不定。几息之后,那弟子又从镜子另一面走了出来,只是脚步不稳,面上显然有些恍惚。

带他们来的亲传弟子向面露惊惧之色的内门弟子们解释道:“那是琅山师长的一件法器,名为窥心镜。现在让你们进去,不过是用这宝物的一重能力,探测你们的身与魂是否相合,是否被人附身夺舍。”那位师兄安慰他们,“门派昨天发现潜入了一名魔修内奸,很可能以邪术附身在弟子身上,这也是为你们好。从窥心镜出来可能一时心神受到影响,人恍惚些,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弟子们听了,又看出来的人好像确实没事,这才心下稍安。片刻后内门弟子全数进过窥心镜,并无异常之处,又轮到外门弟子们,第一个进去的便是韩延。他走出后阖目休息片刻,便到了广场一角等人。

过了一会,轮到徐缘,她刚要踏前一步,却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是沈蔻珠。她今日也着道袍,依然是腰肢一握如柳,花颜璨璨如桃。那双黑眸紧紧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什幺来,对上她的目光,又忽而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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