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全城搜索的同时,雪椰被秦白桃扛进了H城红灯区某间出租屋。
红灯区是H城出了名的三不管,所有的下三滥生意都在这里滋养。别说是普通的黄赌毒,就是无声息死个把人都很正常。
“你他妈的跑!叫你跑!”秦白桃踹开门,直接一巴掌把雪椰呼的天旋地转。
刚才在车上秦雪椰偷偷解了绳结,企图推歪秦白桃的方向盘。结果被秦白桃当场识破,后果是可以想见的。
“我真想不通你这样的贱人什幺好?爸爸得意你,秦蔗、秦芒也对你好!你杀的人明明比谁都多,现在还想回归平静过安稳日子!他妈的好事你想一人占尽不是?”秦白桃目光怨毒,像要把秦雪椰如今狼狈的样全刻进骨子里狠狠记住。
雪椰轻描淡写的侧过脸,并不搭理。在秦白桃粗鲁的摔打中,原本快好的腹部又隐隐作痛起来。
似乎被雪椰的无动于衷彻底激怒,秦白桃磨牙嚯嚯,穿着军靴的脚猛地踏在雪椰胸上。
后者软了下去,双手本能的护住腹部,柔柔的短发陷在脏污的地板上,有种特殊的折辱感。
秦白桃脚后跟使劲,只听声脆响,雪椰脊上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她的肋骨被秦白桃踩断了一根……努力抵御眼前的黑沉,单手撑在地上想爬起来却连手指都不听指挥。
看穿她的秦白桃冷笑,又从柜子里翻出不锈钢手铐。一边铐在雪椰手上,一边又铐在了水管上。
雪椰双目微阖,胸口上下起伏。
“你不会以为完了吧?”秦白桃嘴角翘翘,一手薅起雪椰,拽得她不得不擡头。
雪椰额上的血已经干了,黑糊糊的粘了半额头。几丝碎发被风吹黏在上面,看起来狼狈不堪。
秦白桃阴沉的看着这人,恨不得一口口嚼碎咽下去。当她看到她靠在那男人的怀中时……人人都说她嫉妒秦雪椰,其实她并不嫉妒秦雪椰!大家一起并肩走来这幺久,就这样一起继续走下去不好吗?为什幺找别的男人?
为什幺背叛父亲?
为什幺背叛……
“你痛苦了?秦雪椰!你不是不怕疼不怕死吗?”秦白桃狠狠扯住雪椰领子,她一动不动任她发泄怨恨,软的像是团破棉絮。
雪椰闭眸抵御疼痛,刘海被冷汗和血水侵透了,面无人色。
“别装死!”秦白桃冷酷的站起来,又狠踢几脚泄愤。
“咳咳,咳咳。”雪椰单手捂住腹部,另一只手铐在水管上姿势扭曲。泛白的唇张着,逸出了大量的咳嗽。
欧邵峰的全城搜索很快。
但再快都赶不上秦白桃转移的速度快。
当秦白桃看到出租屋外大量莫名的车辆时,出于某种职业知觉,她立即就断定这是那男人的手脚。
短短两个小时,这男人动作还真快!要不是时机不对,秦白桃都想给他起立鼓掌了!
雪椰被秦白桃再次塞入车后箱。
这次她不止手被铐住,脚也被铐在车里的椅子上。其实铐不铐也没什幺意义了,她被秦白桃打断了两根肋骨,就连左脚踝都被活生生掰折。
别说是逃,她现在连挪步都很难。
秦白桃在路上遇到了几次路障,不用猜都知道是谁联合警察设的卡。
雪椰双眸微闭,不动声色的养精蓄锐。其实她并不想逃,她打的主意一直都是纠缠住秦白桃。
只要杀了秦白桃,欧邵峰的生命就不会受到威胁了。她曾立过重誓,永不再伤害任何人。但为了欧邵峰,她愿意破下任何誓言。
奥拓的窗没关,迎面的风刮在雪椰脸上,很疼。
秦白桃弃了省道转而走起土路,开了不多时,前方出现一道山道,蜿蜒起伏地向层峦叠嶂的山边盘旋。
一道道尘土在奥拓车后扬起,车速被秦白桃踩到了极限,完全不要命的开法。
颠簸的山道让雪椰一会往前甩一会往后仰,要不是手脚被固定,早被晃出去了。
雪椰默默的思量。
自己视力大不如前,几乎不能用枪。她所学的秦白桃也都会,并且比自己更强,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示弱不断降低秦白桃的戒心。
然后一击必中!
也不知开了多久,外面天色早黑了,满面尘土的雪椰被秦白桃解了铐拖下来。
这时间已经接近午夜,雪椰尝试睁眼看四周,却虚弱的连眼都擡不起。只感到自己被拉进了某座很大的屋子,又或者说别墅?
秦白桃却很兴奋的到处打量。
她兴奋什幺呢?雪椰昏昏沉沉的想着,借着月色,余光却似瞥到什幺。油画?屋子的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油彩漩涡挂画,有红蓝的,也有黄紫的,色泽瑰丽。
雪椰楞住,突然意识到秦白桃带自己到了哪。
秦白桃拖着雪椰四处赏玩,饶有兴趣的每间屋子都进去看了看。
最后,雪椰被秦白桃带到某间屋子的地板前。
秦白桃一使力,暗盖被掀开,露出黑洞洞的地下室。因为太久没打开,死寂的空气连打火机都点不着。
木梯已经腐朽,无路可下。
又等了十来分钟,空气流通后,雪椰被推下去,秦白桃跟着一跃而下。她点开打火机照明,镜子,四处皆是镜子。
还有一字排开的木人桩,小时候她和秦雪椰在上面练过格斗擒拿术。
破败染血的手术台,小时候她和秦雪椰一起在那学过解刨术,人体的经脉走向,骨骼位置她们如数家珍。
还有会晃的移动靶子,在同一批的孩子中,秦雪椰是唯一一个在半年内就不再打靶的人,在大家还在摸索怎幺枪枪十环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学习射击活物。
还有各种针剂和医药,小时候她们必须牢记这些药剂份量怎幺可以最快致死。
其实还有很多杀人手法已经被时代淘汰,大浪淘沙不断出陈推新。冷兵器这种格斗术虽然都学过,但现在大部分人都直接用枪了。
或者是制造车祸。
一种更简单粗暴的致死法,只要有手就行。秦白桃却有自己的傲骨,那玩意连个十岁小孩都能开。
如果这样就可以杀人,那训练这幺久还有什幺意义?
秦雪椰喘着破风箱一样的气,面朝下卧在地板上。她是被秦白桃直接推下来的,两米落差而已,却让现在的她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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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秦雪椰失踪已经八小时,欧邵峰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周边城市。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虽在H市举重若轻,但也不是谁都买他账。时间拖的越久,雪椰找到的机会就越渺茫。
想到雪椰身体没好,现在又无故失踪,欧邵峰眼底猩红若血。
一直在欧邵峰手里的雪椰电话突然闪过一条讯息。
欧邵峰打开一看,要密码,没一丝停顿的输入自己生日,屏幕一亮,开了。界面很简洁,原始的样子。手机通讯录干干净净,除了自己无任何一人。
他心一酸,手下没停的打开讯息,是条邮箱信息——“已备妥,老位置自取。”对方地址被藏匿了,回复时间间隔半个月,这谜底似的信息被欧邵峰暂且略过。
下一条未读的邮箱信息是。
‘注意秦白桃!!!’
三个感叹号让人心惊。欧邵峰蹙眉,这名字从没听雪椰提起。以前读书时他曾简单了解过雪椰,知道她父亲是个画家,家境不错。好像有很多兄弟姐妹,但他也没见过。
秦白桃这个名和雪椰差不多,是兄弟姐妹?说到这,她父亲去世就罢了,她怎幺从来也没主动提过自己兄弟姐妹?而且也不联系。
她确实有那些兄弟姐妹吗?
欧邵峰手指微动,回了条信息过去。“秦白桃是谁?”
哪知那条信息发过去区区几秒,手机就突兀的响起。是串未知号码,没归属地。
欧邵峰转瞬接起,痞子般的男声攀着电话线阴沉传来。“你是谁?电话怎幺在你手里?”
“你是谁?”欧邵峰寒声道。“秦白桃什幺意思?”
“原来是你!”电话那头哑谜般的回答。“电话在你手里啊。那没事了,我以为她有啥事呢!”说着就要挂电话。
“是你!”欧邵峰心房一颤。
这声音他再熟不过。因为午夜梦回时,他曾数次听见雪椰和这人的对话,一次比一次清晰,仿佛刻进灵魂里。
“你也听出我声音了?”那边笑了。听声音就知道是个难啃的骨头。
“你们一直有联系?”欧邵峰凝望窗外,玻璃反射的眸光极其森然,仿佛蓝海下泛起的隐秘怒波。
“啧啧!都今时今日了秦雪椰还是没把那些往事告诉你吗?真是差劲。”
欧邵峰闭目平复着心情,现在不是计较这些陈年老醋的时候。是雪椰到底去了哪,是否安全?这人会知道端倪吗?会从他身上找出蛛丝马迹吗?
“雪椰她。”
“你想说什幺?等等!秦雪椰是不是出了事!”那男人在后半句突然认真起来。“该死,我叫她走她偏不走!”
“什幺意思!”欧邵峰正要追问,那男人却已经咔一声挂了电话。
欧邵峰神色阴鸷,把手机扔给小姚,要求立即查出邮箱地址和归属地。很快消息传来,这两条地址都多重加密过,没那幺容易破解,少说要两天。
两天?两天时间地球都够绕上一圈了!哪等得了那幺久?
**
雪椰被秦白桃又扔回地面。
后者跟着撑手跳出,双手拍了拍清灰。“真是太久没回来,还挺怀念。”秦白桃再次四处环顾。
到处暗幽幽的,路灯都没,只有月光斜映了进来,一地银霜。
因为六年前秦父惨死在别墅,社会影响太坏,周边人家差不多都搬了。秦宅人走茶凉,连秦父都不在了。更别说交物业管理,整座别墅早停水停电,没有被流浪汉占领纯粹是当时传言太惊悚。
雪椰这时稍缓和了些,才有余力打量周遭。
因为六年没人居住,到处落满了灰。当年的血迹被清洗过,但没洗干净,已经嵌入地板变成沁色。墙上的漩涡像一个个大嘴巴,每个都咧着嘴在嘲笑什幺。嘲笑秦雪椰的不自量力,嘲笑秦雪椰的痴心妄想。
雪椰闭目,不再想那些不堪的往事。
秦白桃一直在关注她,见她神色变得落寞,不由怒由心生。“又是这幅悲天悯人的样子!”
秦白桃捏紧雪椰领口,毫不费力的将她提起来和自己平齐。“你他妈想杀人就杀,不想杀了就拍拍屁股走了。根本就不顾爸爸对你的照顾,现在又一脸悲痛的样子!你装什幺装?明明就是个杀人机械,装的圣母玛利亚一样有意思吗?还把杀人的报酬存起来做信托助养孩子!赎罪吗?可惜你的手沾满血腥,就算你想补救也没用!”
雪椰本就不如秦白桃高,这别扭的站姿让她更难受。徒劳的喘息着,单手捂住腹部。她不清楚肺脏是不是又一次裂开了,断掉的肋骨和脚踝也在拼命叫嚣疼痛。
“回来吧,一起不好吗?”秦白桃有一瞬的脆弱,但转瞬眼底就露出神经质的嗜血。“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杀了你的爱人!说到做到!”
“还怎幺回来?我现在这样?”秦雪椰低眉一笑,仿佛凋谢后静静枯萎的花瓣。
秦白桃猛地一窒,才意料到自己说了什幺。
她怎幺可能对秦雪椰提出这种请求?!
“我不做了不是很好吗?再没人和你抢鹰眼的称号,也不会挡你的路。”秦雪椰安静的笑着,嘴角弧度苦涩。
“别废话!我要你回来!容不得你说不!难道真不怕我让他死!”秦白桃眼底最深处染上一层执拗。
反正已经说出来了,还怕个毛?
雪椰闭了闭眼,徒劳地粗喘着,那肺和破风箱也没什幺区别了。“行吧。如果你一定要他死,那就一起死好了,反正我已经够本。”
“你他妈的秦雪椰!”秦白桃一锤过去。雪椰胸口正中那一拳,瞬间就有一络血水沿嘴角挂下来。
“谁他妈准你走了?谁他妈准你离开了?你为什幺走!你为什幺放弃我们!明明是一起挣扎在泥沼的人,凭什幺你秦雪椰就能脱身!你凭什幺!”
秦白桃一拳接一拳,打的雪椰倒退连连,笔直撞到墙上挂画,身子一软滑坐下来。胸口到腹腔一片火灼,眼前直冒金星。眸子半开半阖,沉默许久才咳了一声。从第一声开始,她越咳越凶,到最后整个身子都咳的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