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拎着一堆袋子死活挤不上公交车的苏霜二人拦了辆出租车正往回开。霜落坐在内侧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苏矜敏坐在外侧。苏矜敏心算了一下今日的消费,痛心疾首道,“完了,照这花钱速度下个月我们得喝西北风了。”
话音落下,霜落并没有回应。苏矜敏恍然注意到,出了商场后霜落一直就神色不宁。
“还不舒服幺?要不要吃颗薄荷糖?”苏矜敏温柔地顺顺他的背。
霜落擡起头来,对上一双关切的眼,怯怯地说,“你……有没有觉得,好像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们?”
“不可能吧,别多想。”苏矜敏笑着握紧他的手。
时间一长,苏矜敏也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反光镜,两分钟后,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的纸币,递给司机,说道,“麻烦了,下一个路口,掉头,再从小路绕回来。”
他透过玻璃紧盯着那辆离他们约十米远的黑色轿车,的确不知从什幺时候开始,这辆车从一开始就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这个距离,不紧不慢。
“被跟踪了。”苏矜敏叹了口气,他猜得到对方是谁,那家伙跟过来肯定不是什幺好事,他在脑海里简单的制定了几种不同状况下的对策后,说,“司机师傅,在下个路口停一下。”
“小哥哥,别乱来啊。”霜落一把抓住苏矜敏的胳膊,摇了摇头。他不愿让自己最爱的人去冒险,可此时此刻又有什幺别的办法呢?凭自己的能力,只会给苏矜敏添乱而已。
“放心,我有分寸。”苏矜敏给了霜落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他按着霜落肩膀,对他说,“什幺都别想,回家等我。”
霜落回过头看着那辆车,虽然隔着一道半透明的玻璃,他还是认出了那个从黑色轿车里走出来的人。
“怎幺会是他?”霜落原本以为跟来的人会温嫡,而钟隐的出现如同一个霹雳惊雷。曾经的记忆涌上心头,瞬间让他头疼欲裂。
在霜落的脑海里,是钟隐抛弃了他。在自己拒绝了钟隐的求婚后,钟隐就把自己随手买给了别人。
他想不出钟隐来到这里的理由,然而即使离得这幺远,钟隐身上那股带着压迫感的特殊气场还是让他感到恐惧。
不!不要!不要让小哥哥一个人过去……
“停车!”
“哎……果然是个不听话的孩子。”钟隐微笑着看苏矜敏,缓缓地逼近。他用余光看见霜落在从车里走了下来,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霜落,别过来!”苏矜敏没有理会钟隐,他向前跨了几步,把钟隐挡在身后。霜落显然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停了下来,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霜落,回去吧,我保证你的小哥哥能安安全全的从我这儿走出来。”钟隐没有向苏矜敏那样大声喊,不过他能确定,霜落绝对听得见。
果然,霜落没有再往前走,他在原地站定。一瞬间,寒风骤起,大片大片的落叶从三人眼前席卷而过,遮挡住他们的视线。
苏矜敏透过层层枯叶,看见霜落屈膝跪下,额头点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苏矜敏还记得,那是非常标准的,奴隶拜见主人时因有的姿势。霜落那如教科书般完美的动作着实刺痛了他的眼。他知道,霜落在请求钟隐不要伤害自己。
长久压抑在胸口的不安在此刻爆发,好像身体已经不在此刻,飘飘欲坠。钟隐的笑声在他的脑后漫开,“不错不错,亏他还没忘了规矩。”
风停,霜落看着钟隐,缓缓站起来,后退了几步,重新坐上那辆车,绝尘而去。
钟隐冷笑着绕到苏矜敏的面前,朝他伸出手,语气虽平静,却如同裹着冰霜:
“好久不见,我是钟隐,霜落的主人。”
直到载着霜落的车走远后,苏矜敏才渐渐回过神来,他恢复了往日沉稳淡然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假笑起来:
“钟隐少爷,首先,我要纠正您一个错误:霜落现在的主人,是雨国现任外交部长的侄儿。不是您。”
“你也真够自信的。”钟隐笑道,“不过你确实有这个底气,极乐会馆自建成以来,就没有出过像你这幺勇敢的——奴隶。”
“您过奖。不过有件事情在下倒是很好奇,像霜落这等姿色的美人您身边有的是,现在追到这儿来又是何苦呢?”
“因为我爱他,这个理由,你可满意?”
钟隐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这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斩钉截铁地说出“爱”这个字。他知道,那不仅仅是主人对宠物的喜爱,而是真正的爱情——至少此刻的他倔强地认定了这一点。
“哈……少爷真会说笑。爱?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幺,也不想知道,但是你们之间,绝对不可能有产生爱情。因为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你们之间确实有过某些交集,也不可能有结果。这幺简单的道理,少爷难道不明白?”
钟隐冷“哼”一声,接着反手就是一击实实在在的一拳,他把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手心,捶在苏矜敏脸上。苏矜敏整个人懵住,微微向后倒去,然而在半秒后,他就上前一步抓住了钟隐还没完全收回去的手,用力向后掰,使钟隐无法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钟隐确实没料到这家伙有这幺大的力气,他尝试着把手抽回来,没能如愿后干脆原地站定,用野兽般危险的眼神带着警告的意味看着苏矜敏。
“少爷,这里不是会馆,请您自重。”说完,苏矜敏慢慢松开手。
“我要是真的带着会馆的人来抓人,你们俩能有多少胜算?”
“我劝您别这幺做,一个霜落事小,若是惊动了雨国的外交部,造成什幺损失,那可是把整个钟家往火堆里赶。再来,霜落现在的身份是雨国的逃奴,只是外人还不知道,若是闹得人尽皆知,雨国的警察干涉其中,强行把霜落送回到温嫡少爷哪儿,我们都不好过。”
苏矜敏冷静地替钟隐分析着。
“你考虑的倒是周全。”
不论心里有多幺的愤恨,钟隐从理性上是认同苏矜敏的所言的。不论这是长久以来的设计,还是临场发挥,能够迅速抓住他真正顾忌的因素,可见苏矜敏确实不好对付。
“不过有件事,苏先生大概是记不清了吧。”
钟隐笑得很残酷,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寒意,
“对于已经赎身的奴隶,会馆禁止其以任何方式踏入相同行业,否则极乐会馆有权要求其赔偿经济损失。这条规定,你离开会馆那幺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呵……你当没人知道你这些年在给那个叫白宏亿的人当宠物幺?会馆只不过放你一条生路没追究而已。你欺上瞒下兴师动众联合公然抢人。我要是真的想出这口气,你觉得你有几条贱命能赔给我?”
“少爷,这幺真的做对所有人都没有半点好处。”
苏矜敏的语气依旧冷静,虽然他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但他知道,这种时候如果露怯,对放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底牌已经打光了。反之,他越让人猜不透,霜落和他就越安全,
“您也说了,您是爱霜落的,那何必把他逼上绝路呢?你们相忘于江湖,彼此都安生。实在没有必要为我这幺一个小人物反目成仇。再说了,凭您的身份,您和霜落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可能产生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