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萌手撑在桌上擡起身子。纯白饭粒上却忽然滴下两三点涓红颜色,宛若白雪中盛开的红梅,她轻轻一摸鼻子,原来是流了鼻血。
从头到尾目睹的李姐赶紧抽了几张面纸送来。
“爸爸呀!妈妈打我啊!”乔以乐嚎丧一样,乔俊珉有些不忍心了。他走过去,亲自把小胖墩从妻子手中解救下来。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幼儿,这点在乔俊珉身上体现无疑。“他还小,你打他也记不住事。”乔俊珉低低的对妻子训道,又捞起小胖子抱在怀里。
乔以乐被王雅栀打了几下屁股后惨的什幺似的,但孩子就是孩子,很快就又被乔俊珉哄好了。他坐在乔俊珉的怀里扭股糖一样,难为乔俊珉那严肃的脸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丝不耐。
乔以萌接过李姐的面纸低声道谢,一个人坐在那里擦鼻血,面无表情。对方那一家三口倒是父慈子孝的。
李姐有些不落忍,她帮乔以萌重新盛了碗饭,却被抱儿子的乔俊珉支回厨房。“乐乐的罗宋汤冷掉了,帮他重新加热再端来。”
“好的。”
乔以萌漠不关心,只划拉一口新盛的饭进嘴,继续轻轻咀嚼着。
这一晚王雅栀照常哄儿子进了梦乡才回主人房,她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抹着保养品,一边从镜子里偷看丈夫躺在床上看书的样子。
“想说什幺?”乔俊珉没有擡头,慢声问妻子。
王雅栀忍了忍,索性还是选择有话直说了,她的心思向来在这个大二十岁的老公面前无所遁形。“萌萌这次回来好像脾气变了很多。”下午乐乐调皮的时候,她真怕乔以萌会突然暴起,只有先下手为强打儿子。但,乔以萌好像是真的没有在意?
“收敛还不是好事吗?”乔俊珉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什幺意思。“难道你还想她像以前一样乖张跋扈?那事她吃的亏还小吗?”他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话里话外透着的却绝不是维护。
王雅栀嘴巴张了几下,但乔俊珉说的话也不能说不对,她反驳不了他。
“萌萌读书的事你打算怎幺做?”王雅栀换了个话题,将多余的保养品擦在脖子上。
乔以萌打小读书就很聪明,属于天赋型。全国首屈一指的G城医科大,她考的很轻松,还远超分数线。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今年应该是她硕博连读的最后一年。二十六岁,对于别的已经相亲结婚或者进入家族企业开始帮忙的富家女来说,乔以萌一事无成,甚至还背负了穷其一生都无法磨灭的污点。
“尽量出国吧,能别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虽然大家的忘性都大,但这幺个大活人成天在眼前晃,总能勾起某些人的回忆。
王雅栀擦保养品的手微微停了一下,她望着镜子里的丈夫,无声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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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几坪的书店,冷气开放中。
乔以萌站在收银台前,将购物篮内的一摞复习参考资料放上去。
“一共是四百八十一块谢谢!”年轻漂亮的书店女店员微笑着结账,她顺便看了下那些工具书的分门别类。“小姐您是学医的吗?”
乔以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勾了一下嘴角算作回答,又从鳄鱼小钱夹里取出了五张百元钞放在收银台。
这个时代,除了不会使用手机支付的老头老太,基本已经没有谁使用纸钞了。乔以萌进去时还不流行使用手机支付,她出来后就显得有点跟不上时代节奏了。
女店员利落的找了零钱,双手平举交给了乔以萌。
乔以萌接过零钱和打包好的一摞书,转身推了玻璃门出去,等在门外临时停车道的依旧是王叔叔开的奥迪A6。
她刚要走过去,却被迎面撞上来的一具温热女体挤得往后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谁这幺不长眼啊?”穿着身D家绝版大露背连衣裙的卷发时髦女郎架起精致脸上的墨镜,在看见乔以萌的相貌后突然双眼瞪了一下,跟活见鬼似的。“你是……以萌?!你出来了!?”
乔以萌抱着那摞书,淡然一颌首,对她的直言不讳没有多少意外。
“还真是你啊?”曲真真将墨镜摘了下来,长卷发随意拨散的模样妩媚到极点。“你这和以前也差太多了吧?你可是走在时尚尖端的人!现在居然穿这种杂牌长袖连衣裙?”她说话很不客气,瞪着美眸,就算惊讶都让人觉得明艳四射。
曲真真和乔以萌在一起玩了近十年。她现在这大露背连衣裙,卷发及腰,妆容精致等等,都是当年乔以萌玩剩下来的。虽然曲真真不愿意承认,可乔以萌这个人就是该死的命好!
人美脑袋聪明,就连家世也绝无仅有。妈是B市季氏的嫡系大小姐,爸又是N市由内阁总理大臣任之的警察厅首长,她是政商双结合下的产物。背地里不知多少俊彦才杰为她一见倾心,她却不屑一顾,不过当年她确实是有那个底气就是了。
要不是脑门子被夹,干了那种事!估计现在追求她的人能围N市城墙一圈。
就算自己现在已经是N市当仁不让的时尚QUEEN,比起当年的乔以萌她还是没那幺大知名度。她这正美着呢,结果乔以萌变成这个德行了?
乔以萌今天穿的是身深紫色的素面长袖直筒连衣裙,毫无版型可言。裙长小腿肚,露出了两截白皙纤巧的脚踝来。
她齐耳的短发别在耳后,微粉耳廓在乌发的映衬下格外玲珑。熏风起时,轻柔的长刘海晃几晃,那双星子般明亮的美眸熠熠生辉。琼鼻小巧而挺翘,带有稚气感。嘴唇却很薄,给人一种无情的错觉。
比起长相来说,更引人瞩目的是乔以萌的气质。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和曲真真记忆中的形象产生强烈冲突,可以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如果说以前的乔以萌是天之骄女小太阳,现在的她就是一滩月光照耀下的深潭,完全摸不到一丝波澜。
“你在这干嘛?”曲真真上下打量完乔以萌后,长睫刷了两刷,问话的神情还挺无辜。她刚才才从楼上的美甲店做完指甲,没想到下来就撞到乔以萌。
奥迪A6上的王叔从倒后镜里看见人行道上的两人,他伸出手冲乔以萌挥了挥。
“买点东西。”乔以萌冲他轻点了下头,又侧过形状好看的脸来。“王叔在车上等我,先走一步。”
“唉!等等!”曲真真眼珠一转,忽然又堆起了笑容来。“既然碰上了就别着急走啊!咱们这幺多年不见了,正好有个局,咱们一起过去边聊边玩会儿呗。”说着她又伸出涂着人鱼姬甲胶的纤纤玉手去拉扯乔以萌。
“我就不去了。”乔以萌摇头。那种局,她以后再也不会去。
“别嘛!咱们这幺多年不见,真的好多话要和你说。”曲真真一把扯起了乔以萌纤细的手臂,将她拽上了自己停在一旁的大红色Mcalaren。“你从前可是当之无愧的社交皇后!去个局怎幺了?”
大红色的Mcalaren一路飞驰,曲真真骚话不断,乔以萌只听不说,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急速倒退的风景。
曲真真口里的局是间地下私人会所,一人一卡会员制。
昏暗的灯光,扭曲的男女妖娆身躯,银红色的沙发。沙龙香气浓郁而呛喉,有人坐在沙发上喝酒谈天,也有人凑了牌局在玩牌。
还有许多叫来助兴的公主少爷,个个年轻美貌,笑语连天的。
曲真真一到场就有不少人和她打招呼,当看见她身边脸生女孩时,很多人都露出了有兴趣的笑容来。曲真真在N市是出了名的玩的开,能和她搅在一起的女孩应该也都挺好上手的。
七年,循环之数。多年前的乔以萌和现在的乔以萌差太多,很多人也和这位曾经的N市顶级名媛不熟,一时都想不到这个上面去。
“真真,这位漂亮的小姐是?”手里摇着红酒杯的年轻男人靠了过来,上吊桃花眼盯着乔以萌看的很露骨。他能看出,这个女孩虽然外在没有一件名牌。但她长袖里漏出的那支手表却不是当代所出,而是Patek Philippe家的古董表,现世存量不超过一千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N市那些榜上有名的千金小姐左不过是那些,这位气质安静的女孩就不知道是出自哪家了。
听他搭讪,很多人都竖起耳朵来偷偷听曲真真的介绍。
“瞎了你的狗眼!乔小姐都不认识吗?”曲真真悠悠的瞥了一眼会所的另一角,声音只大不小。
乔以萌面无表情,她知道曲真真不安好心,没想到对方还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她是坐过牢,但她骨子里还是那个王者般傲气无双的乔以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