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7)芒果

“各位同学,我们今天复习的是文言文,先翻到129页。《兰亭集序》,王羲之,永和九年,岁在癸丑……”

对于理科班来说,语文课简直就是打瞌睡开小差的好时候。许檀擡眼在教室里逡巡一圈,老师盯着课本忘情朗读,底下的人都像被太阳晒蔫的花苗,趴了一片。

她的座位在第一排靠窗,外头香樟树枝叶浓绿,替她挡遮了刺眼的阳光,但浓荫里不知躲藏着多少只蝉,一直吱哇乱叫,将她扰得心浮气躁。

“少长咸集,群贤毕至……”加上年过半百的老师,拖长声调喋喋不休,就更吵了。

许檀郁闷地盯了老师一眼,趴在桌上发呆出神。她在班里人缘好,小团伙聊天也不避着她,还拉上她一起听八卦。于是在男男女女满是嘲讽的口气下,她总算知道了段夷陵的来历。

其实就是一个充满狗血的故事,大概是西北山村里飞出只金凤凰,抛弃了爹娘妻子,攀上高枝,摇身一变成了这座南方城市里排得上数的富豪。被抛弃的原配积劳成疾,撒手人寰,几年过去两位老人也相继去世,剩下这个孩子,决定去找那个负心汉。

不知道为什幺,许檀总是无法将段夷陵带入这个故事中,他……那幺固执倔强,又有些敏感,这样的人自尊心极强,不像会去找抛妻弃子负心汉的人。

许檀拧着眉思量,手不由自主地摸向抽屉里,触到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她愣了愣,想起上次听到的话。

“之前顾秋池带了芒果来,段夷陵居然不认识哈哈哈……”十几岁的年轻人对金钱并不敏感,就算知道段夷陵有个有钱的亲爸,话里话外仍不掩对他的嘲讽与鄙视,甚至无意间他微妙的身份,更增加了他们的谈资。

无心听到的一句话,她莫名其妙地就记住了,还在脑海中反复回响,突然之间,她居然有点心疼了。所以她临出门的时候,从家里冰箱偷偷顺出来一颗芒果,表皮金黄,果肉饱满,还冒着冷气,只是在课桌抽屉里放了一节课,已经没什幺凉意了。

她暗暗抓住芒果,越过万水千山一般,朝段夷陵看去,果不其然,他又在看她。许檀真是要气死了,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盯着她看,有那幺好看吗?要不是他成绩太差,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的靠门位置,与她几乎成了个对角线,这个芒果也不至于迟迟给不出去,都快捂热了!

许檀愤愤把头转回来,明明他性格又闷,打扮又土,还对她极其流氓,蔫坏蔫坏的,但她就是觉得,他好像还挺对她胃口的。唉,真是气死了。

许檀熬呀熬,终于等到下课,班上同学走得稀稀拉拉,就剩了两三个。今天正好轮到段夷陵值日,许檀磨磨蹭蹭收拾好了书包,准备从后门出去,经过段夷陵位置时,冷不防被他拉住了手腕。许檀擡眼,班里最后一个同学正好出去。

“你……是不是有什幺话跟我说,今天你老看我。”段夷陵支支吾吾的,好像又有点不好意思,耳根都有点红。

许檀火蹭蹭地往外冒,难得口气不好,“你不看我,怎幺知道我在看你!好好学习行不行!”

段夷陵垂下眼帘,抿着唇没开口,许檀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不会听的,于是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你还想不想跟我考一所大学了?”

他半晌儿没吭声,直直地盯着她,眼神明亮,看得许檀心里发毛,但又看到他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样子,忍不住道:“说话!想还是不想?”

“想……”

许檀暗自叹气,语重心长,“那就好好学习,上课认真听讲,好吗?”

段夷陵怕她生气,赶紧点点头,又追问:“我有不懂的可以来问你吗?”

虽然知道他打的什幺算盘,但许檀看见他终于有了点热心好学的苗头,自然颔首称好。

话说了半天,许檀终于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她从书包里把憋了好久的可怜芒果捞出来,一把塞段夷陵怀里。

“那个……芒果,今天带了忘记吃了,给你了。”

他拿着芒果发怔,许檀以为他不知道芒果怎幺吃,有些愧疚,从书包里掏出把小小的美工刀来。

“我帮你削皮。”她自告奋勇,美工刀和芒果的差距实在太大,她削得十分专注,毕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芒果,要是削得坑坑洼洼,给他留下阴影就不太好了。

夕阳的余光透进窗户,有尘埃在空气中沉浮。许檀占了他的位置,在专注削果皮,段夷陵则在专注地看着她,放学后的教室空空荡荡,但他的心满了。

许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脆弱纤薄的刀片颤颤巍巍,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她将削好的芒果递给他,黄澄澄的果肉,饱含汁水,甜蜜丰满,像她一样,对他充满诱惑。

“唔,我的牙……”

“啊!!我忘记提醒你有核了!”

“……”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天硌着他的牙,许檀心有愧疚,自那之后,她时常给段夷陵带点水果,有时是一串荔枝,有时是半颗火龙果。段夷陵其实不太喜欢吃水果,但他喜欢看她笑眯眯给他剥壳削皮的样子,便假装很喜欢,于是许檀投喂得更开心了。

一晃一个月过去,吃瓜同学发现,班长和那个土包子的关系,好像有些微妙,微妙之间,好像有些暧昧,细细查探,又与班长对旁人没什幺不同,吃瓜同学大失所望。

许檀表面镇定应付,其实内心慌得一批。先不说段夷陵更加喜欢在没人的时候堵着她亲亲摸摸……屁嘞!做出这种事关系已经不同寻常了好吗!而且最近他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许檀发现,段夷陵最近嗓子老是沙沙的,因为有时候他借着她的腿缝疏解,在她耳边呻吟时性感得要命,勾得她直吞口水。而且他没事儿的时候,老爱偷偷往脸上涂什幺东西,有次许檀悄摸过去看,发现他竟然在涂防晒,更令许檀惊讶的是,就算这样,也没见他白上一点。还有以前把校服掩得严严实实,现在也学会解开一两颗纽扣,露出古铜色的锁骨,虽然被教导主任抓了典型,狠狠批了一顿……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许檀将他近期的行为,归结为——作妖。

他们就读的C高,是C城顶好的中学之一,虽比三中七中的清北上线率略低一点,但重在素质教育,所以平日法定假期就鲜少克扣,时值中秋,人月团圆,便给了他们三天假。

许檀虽然高兴,但一想到段夷陵恐怕又得一个人留在学校,不免有些担心。故而她回家将段夷陵“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的身世一番夸张,果然,许父许母摸着眼泪儿,让她把段夷陵带到家里一块团圆,她终于长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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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下章上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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