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四年飞驰而过,一眨眼便到了司徒芊九岁那年,安姨娘沉寂多时,终于生下了自己的孩子,也是一个女孩,可这回,已经没有任何人顾得上给一个庶出的女儿取名了,一直到这孩子满月之后,父亲才随便取了个“司徒芸”。
宅内的局势反映出朝堂的局势。四年前没有死去的那个少年,在倥偬岁月里证明了自己和南宫家的尊严。史书记载“闰二月,南宫玥率军出,却敌八百里。”家主南宫珏也开始平步青云,朝廷上,属于南宫系的官员节节高升,属于司徒系的官员一贬再贬。这一切,司徒芊虽不知道,但从父亲越来越暴戾的脾气和府中不断节减的开支中,也能窥见一二。
三月,再出军,又大胜。还未及冠的少年在千军万马之间,亲手斩下当年围攻自己父亲的敌方将领头颅,带回献祭于父母墓前。
那一场战役至今为人称道,匈奴十万大军尽数被歼,元气大伤,无奈之下只能递上求和降书,自此称臣。南宫瀚玥大胜归来那一日,百官出城门迎接,圣上亲斟庆功酒。身着银色战袍的少年倚马而立,光线下轮廓如神祗般俊美,风吹起他的战袍猎猎作响,还有那稳稳举起的“南宫”旗帜,看得司徒风叹息不已。
而少年蘸满了仇恨的眼光,如利箭般射来,更让他担忧着家族的前途。
家势不利,暮春的一日,嫡母带着众人上山进香,因司徒芸出生不久,身边离不了生母,安姨娘便告了假。只司徒芊孩子心性,被关在院中沉闷无趣,到底还是缠着姨娘允了她去山中。
为表虔诚,众人皆是步行上山,携带的仆从丫鬟也少。因而上山不久,嫡出的四姐发现自己的一支发钗掉在山寺里,直接命司徒芊沿着山路去寻。
嫡母所出的子女,自然是比庶出的子女高贵的,排挤和欺压是家常便饭。司徒四小姐自持嫡女身份,往常在府里,便是把庶出的姐妹们当作丫鬟使唤,旁人也并无二话。司徒芊不敢生事,便乖巧地应了声,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提着自己的裙摆,一节一节阶梯往下迈,每当遇到阶梯拐角之处,她瞅着四周无人,两节并做一节,蹦蹦跳跳地往下走。
便是这时,遇见了那人。
她一直记得和他的初见。后来,她也曾背着安姨娘去偷看才子佳人的话本,觉得每一个场景都如同他们故事的开端。那是桃花飘零的时节,沿途山路密密麻麻栽种着桃树,山寺里便慵慵懒懒散了一地的桃花,远远望去有如花海。司徒芊恰好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因此当南宫家的三爷南宫瀚玥拾阶而上时,并不曾注意到她。直到拐过阶梯,方看见这“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身量不足,小小的身子站直了也才到他腰间,站在前方娉娉袅袅。可小姑娘脸上天真娇憨的姿态极为动人,她一手提裙,一手折了花枝,专心致志地往下跳,若是稳稳落地,眉目间就更多了一份喜悦,若是前后摇晃,便撅起小嘴重头再来。等到她跳落到两处阶梯中间的平台时,擡起头,便看见对面长身而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