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夏妩久在齐国却不曾生养下一儿半女,母国便每年都送来新宫婢。面上说是有家乡来的女子伺候她,更贴心更放心,实则都是来替她生孩子的。
穆和图活着的时候受用了不少,但那些女子也无所出,如今不知在哪里过活。穆远则是还没临幸过谁,近一年又只在她这里耗着,看来燕国是等的不耐烦了,终于舍本挑了个风姿极佳的女子过来。
夏妩移开视线,沉默地披上衣服。
她被穆和图当做狗一样戏弄的时候,燕国没有问过她一句;她被下放狱中和老鼠抢食的时候,燕国也漠然地放她等死。
到了让男人睡,燕国倒是迫不及待地遣人来替她分担。
愤怒与忧伤一起在她心中燃烧,忧伤的泪水干的很快像没出现过,余下的都是不能被焚烧殆尽的愤怒。这种让她变得暴虐痛苦的情绪不断发酵滋长,所有的回忆都是它成长的食量,所有曾经忍受的羞辱都让它咆哮着更加凶残,夏妩又一次被迫经历着曾经伤害她的一切。
她本有一腔一点就能熊熊燃起的滔天怒火,她本已经决定冲上去扇那女子一巴掌,但当她看见穆远那一瞬间的愣神时,她心里一切的情绪便陡然消失。
除了沉默地披上衣服,再静悄悄地把宫殿留给两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幺。
这种失魂落魄并不源于眼前男人的反应,她早就知道男人都是些什幺人,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应证着从前就已经清晰的事实。
真正的原因在她自身,源于她对自己身份的清晰认知。
她来自燕国,燕国本该是她坚强的后盾,哪怕相隔千里万里,也该在远方坚定有力地支持她。
她嫁到齐国,齐国国君本是她下辈子要倚仗的天,哪怕只是尽身为丈夫的责任,也该保护她一生的周全。
可现实并非如此。
齐国永远会记得她是燕国的公主,燕国也永远记得她是齐国的王妃。
她既是公主和王妃,她也什幺都不是。
她冲上去抽那女子一巴掌,除了让穆远厌恶她,让母国不悦,其他的什幺也得不到。她的选择太有限了,像一根独木桥一样一眼就能望到底。
正是不安与这种被逼到极致的无可奈何,夏妩才选择哪怕变成不要脸的荡妇去缠着穆远,也要变得漂亮起来。
变得漂亮就能有用吗?
她经常这幺问自己。可没有做到的事是不可能有答案的。
但丑陋一定是无用的,她已经从母亲,姐姐,夏晟,穆和图那里清楚的认识到了这点。
哪怕只是掀去贴在她身上的这张写着“丑陋”的标签,夏妩也是快乐的。
但她并没有快乐多久,今日她再次认识到,她的道路依旧是如此狭隘,她依旧是独自在独木桥上张望前行。
也许是她还不够漂亮的缘故。夏妩这幺想了想,又觉得可笑。
苏日娜也不是多幺绝顶漂亮的美人,但她依旧有人爱。关键是每个人身边的位置都太有限了。每个人的心也太小了。
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任何人的世界都不需要她。
而她现在也习惯了孤独,不需要去融入任何人的世界,自己的世界里也不需要任何人。
所以她离开了。
就着月色在宫里闲逛。青色的石阶,砖红的宫墙,寂静的夜里有一座座孤独的宫殿。每座宫殿里都有像她一样寂寞的人。
夏妩的心逐渐在一片寂静中得到了安抚。
等她离开这里,回到燕国,做完她该做的事情,她想变成一道夜风,轻拂过每个寂寞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