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锦帷难温

「唉……」

耳边是她轻声的叹息。

相识数载,相伴已久,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总是那么微妙,让他一次比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个什么处境,自己又究竟是什么人。

可是即便如此,这种时刻,莫不如忘了。

哪怕清醒过后,一切如常。

「孤鸿。」沈召南贴近她的耳畔,低声诉尽,「我很想妳。」

这个情状,他看不到洛孤鸿的神色,看不到她艳冶的容颜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减,却淡薄依旧的神色。

或许他早已清楚,所以才不愿看见。

三扇屏风榻上镶金嵌翡,红纱锦绣,屏风上雕刻翱翔凤凰芍药,每一块屏风都是不同的画面,将凤凰与芍药不同的情态结合,仿佛将二者的惊魂封入了雕刻之中。身下朱红锦被金线流光,绣的是山河千里,凤凰长鸣。

沈召南抱着她,头埋在她颈窝处,似是这样或许能得一瞬真实。

「那天也是这样。」他忽然说道。洛孤鸿清楚他说的是什么,静静地听下去。

「那天晚上,我来复诊,却看见妳在喝酒,并没有听我的话。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夺了妳的酒壶。」他轻吻过她鬓边的发,低声叙说,「可我明明没有喝酒,那个时候我却像醉了一样。」

「那时终究太年轻……」

沈召南不胜酒力,许是那葡萄酒后劲充足,他此刻已有些不大清醒。也许是当作梦了吧,只有梦里,有些话,他才敢说出口。

也只有醉的时候了。哪怕她是清醒的,哪怕她洞悉一切。

「你现在也很年轻。」洛孤鸿终于擡起手,反搂住他的腰身,「不是吗?」

他撑起身子,凝望着那双幽深的、他从来都看不到底的双眼,终于再次低下头去,吻上那朱红的唇。

他和三年前、六年前都大不一样。十七岁时候的他青涩又带着几分冲动,虽是弱质医者,床笫之间的温柔中别有劲力;三年前他刚刚及冠,那时他来「寒天阙」找她最后一次,给她留了药方,留宿了一夜,第二日清晨便离开了。

那一夜他和之前也大不相同。变得更加内敛温润,如碧玉。离别前,洛孤鸿从库里寻了一块精雕细琢的长方碧玉珮,算作是他及冠的礼物。

那时沈召南相当于是被她赶着走的,并且下了死命令,让他在她回去之前,不要再来找她。于是三年之后,他们终于才再次相见。

沈召南知晓,他至始至终,也就是个与她较为亲近的「外人」。

但他没有怨言。

本该如此。

她身上的衣衫层层叠叠,华丽繁复。沈召南一面吻着她,一面解开他们二人的衣衫。她的身体有些冷,大概是先前体虚,此时又处于秋季的缘故。吻自颈侧滑落,逐渐向下,细密而温柔。

碧色与朱红叠在一起,都是雍容贵气的颜色,却有些刺眼。

「孤鸿。」

他轻唤她的名字,掌下是冰冷细腻的肌肤。世人皆求所谓「冰肌玉骨」,可她这一身,背后又是多少病痛,他作为为她医治的医者,自是清楚。

温柔地抚过她的肩背与腰身,却带不动一丝火气——也不知是这人真是血冷,还是心冷。但沈召南是炽热的,一来一去,倒真把她体内的火给点了起来。

那火是原始的、由人最初的欲望烧作的,能将他们都烧成一处,在这方寸之间死死相拥。

床帏半掩着床榻上交缠的两个身影。年轻的男人轻按着女人的腰,下身深深浅浅地撞着,极尽温柔,却又克制。

女人眼中是氤氲而起的情欲,透过那层薄雾看他,眼底却依然是无尽薄凉。

他不看。

他擡手捂住女人的眼,俯身吻了下去。

倚天按剑侍立在屋外,绷着肩背的筋肉,听着屋内隐隐约约的喘息声,垂了眼眸,按在剑上的手又紧了紧。

沈召南。

那才是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与她亲近、甚至共赴云雨的人。

而他注定只能待在阴影里,远远地护着那只孤傲的凤凰。

账内的旖旎激情已经渐渐散去。沈召南拥着她,赤身相贴,她的温度却始终比他低那么一些。

凤凰于火。

却是锦帷难温。

会稽西郊,「孤山冷月」。

一处高筑小楼,隐于交错层叠的绿叶之中,风吹密叶,若绿浪轻涌,清冷的月光便在其间洒下,透过了那扇紧闭的窗。

榻上有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缩着,鬓边青丝濡湿贴在面颊上。屋内很暗,只能看到她背的轮廓在剧烈颤抖着,而那稀薄的月光,却恰好照亮了她苍白更甚冰雪的面颊。

「怎么会……提前这么久……」

她应是想的,却控制不住自己低声呢喃着,那流出唇边的声音里都是无力甚至绝望。

她猛地翻了一个身,头撞在了榻头的柜子上,却丝毫不觉,甚至头这么一撞,反而能延缓那四肢百骸间传来的剧痛。

仿若从万丈跌落,断筋裂骨。

「你要是真死了……该有多好……」

明明痛到极致,明明没有力气说出,她却还从牙缝间碾出了这一句来,仿佛碾了出来,就能够缓解自己身上一分痛楚,发泄自己无处可发的怨恨与悲伤。

月落半边,她身上的痛终于缓了一缓,她如蒙大赦,瘫倒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汗水已浸透了身下被褥。手背覆在眼上,那没有血色的、曾经娇艳欲滴的唇边,似痉挛般地,艰难地扯起一个故作轻松的弧度。

「主上。」

她低唤着,仿佛在说给那人听。

「我挺过来了。」

【这一章差点熄火……我都在考虑要不要主网那边也发一份了。总感觉我这个并算不得什么小黄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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