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野蝉逮着艳好的秋日放肆地叫，窗外政府老院子里的几棵树生机昂昂，从二楼的窗外能够望见底楼房顶上生的杂草。

二楼上一行人刚从档案室出来，浩浩荡荡，最前面的总办会计在旁无意地抱怨收入不济，言下之意希望年后市里能给这个小乡镇多点照拂，却没看见后面随行的人里有人不以为意地耸了耸鼻。领头的年轻人笑笑没接话，顾左右而言他地说这边政府楼人少清净。

市里的财政总署是前年落成的，光是瓦片的价格就抵得上好几幢这样的小楼，擦拭得锃亮的小羊皮鞋踏在咯吱咯吱响的地板上有些屈尊的意思。

往三楼的楼梯隐在最东面的阴影里——很老的楼，设计中带着上个年代楼屋建造的逼仄感，好在二三楼转角设了个窗户，一点光亮投了进来。

抱着一摞文件，一双矮高跟被陈泱清在木板楼梯上踩得啪踏啪踏响。一行人往楼梯看去，一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口，又踏踏走了好几阶楼梯才擡眼看见楼梯下有一行人，一下愣住，又很快羞赧似的放轻了步子下来。

总办会计倒波澜不惊引她见人。

「宋署好。」陈泱清讷讷地打招呼，见到宋容谦愣了一瞬。

宋容谦擡眸瞥过，嗯了一声便浩浩荡荡带着一行人地上了楼。

◇                       ◇                       ◇

对市署而言，此次审查不过是例行公事，但对东乡镇政府却极为重视。

——镇长想趁署长下乡来求市署下拨些粮食。

东乡镇是高乡，镇上的农民家家户户种棉花，往年是将收成的棉花与低乡种的大米交换。但这两年不大太平，粮食价格高了好几倍，用不值钱的棉花换大米是万万行不通了，农户们到乡政府里闹了好几轮，上报到市政府，粮食局根本不理睬这个偏远小镇。

宋容谦听到镇长的话头，心下就已了然，听完却淡淡笑了:\"宋某只是主辖财政，粮食短缺确实棘手，但粮食局那..宋某也无可奈何啊。\"

镇长听闻面色铁青，嘴牵动了下却什幺都没说出来。

\"今日档案已齐，下周的审查还请镇长多挂心，宋某就不多打扰了。\"宋容谦从皮质沙发上起身，作势要走。

\"宋署，\"镇长上前两步，终于张口，\"小官人微言轻，但宋署不同，本镇一千七百多户果腹之困，实在是无法才借审查之机相求，还请叶署帮上一把。\"说完便直直跪下不起。

宋容谦见怪不怪，脚步顿住，正欲拒绝，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镇长匆匆起身，重坐回椅子上。陈泱清开门只见刚刚的男人正立在桌前，擡眸扫了她一眼，镇缏长咳嗽一声，将陈泱清拉到宋容谦面前。

\"这是今年刚进的小陈。这次的审查有需要的宋署尽管关照她。\"

宋容谦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小陈？\"语气带了些轻蔑，陈泱清不懂他为何用这种腔调说话，只静默应是。

◇                       ◇                       ◇

陈泱清与宋容谦前后脚下楼。介怀宋容谦刚刚的态度，陈泱清特意快走，不想两人在楼梯上碰上。

宋容谦透过楼梯杆正好看到陈泱清绕过二楼楼梯转角。棉麻的裙在转角稍纵即逝，被掩在合上的原色木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