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

华山落雁峰东面半山腰处,一方雪白的瀑布从悬崖腰间喷出,如刀砍斧劈,鬼斧神工。泉水分三股飞泻而下,撒玉抛珠,雪波层层。

瀑布下形成一个天然的小池,四周茂林掩映,遮挡住了外人的视线,旁人只能听见瀑声潺潺,在山谷中回响。

泣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泡在这池水当中。

更奇怪的是,池水明明很凉,但她却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全身正不绝地冒出汗珠,连身体周围的池水都几乎沸腾,冒出滚滚热气。池水刚好没过她胸乳,雪白肌肤上的粉红蜜珠在冒烟的池水中若隐若现,黑色的秀发像海藻一样柔软地漂在水面上。

她忽的想起了昏迷前在那客栈小房中发生的事情,立即从池水中站了起来。

聂璟正坐在一旁的岩石上,衣衫工整,怀中抱着长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泣雪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又赶紧钻回水里。

“这是什幺地方?”她双手抱胸,遮挡住他的视线,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遮什幺,这副身体还有哪处我没看过?”

他的言语轻佻,双眼却冷漠如霜。

“这里是华山清池。池水四季皆寒凉异常。我们纯阳弟子练功走火入魔时,便会来此浸浴,以克制体内的阳劲。”

剑尖矗入池中,轻挑,掀起圈圈涟漪,亦使雾气散去一些,让他能直视她的双目。

瞬时,剑身脱鞘,剑尖寒光直指泣雪的鼻尖。

“你究竟是谁?为何体内会有我纯阳的内力?”

昨夜一番云雨时,两人身体交合后,泣雪体内玉桃香的劲力褪尽,聂璟便惊异地感觉到,她的内力深厚,竟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她体中隐隐一股流窜的内力,和纯阳独一无二的纯阳心法一模一样。

泣雪亦是意外,她从不知自己体内竟然还有另外的内功。

细细回想琢磨,应是在雪山的那一夜,他走火入魔,无法抑制真气的奔腾游走,导致自己也受到了反噬,沾染了他的邪气。

想来这些日子以来,她身体总是感到燥热不适。本以为是离开了天山,不适应湿热温润的淬花谷环境的缘故。现在看来,自己体内早已被灌注了纯阳的极阳内力。

尽管心中不安,但泣雪很快平复了思绪。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忧虑这股内力。

她不慌不忙,不被他的剑光所威慑,反而从池中一步一步向前。

越靠近岸边,水线随着她的步伐逐渐下降,最终全部褪去,展露出光洁的身体。

“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

泣雪靠近他的身前,赤裸裸地与他面对面直视,眼神闪烁着暧昧的光芒,语气意味深长。

她胸前的两颗樱桃粉嫩挺立,仿佛等着谁来采撷。这玲珑有致的曲线,足以让任何男人都无法移开目光。

“我应该知道?”聂璟挑了挑眉,用莫名其妙的视线盯着她的双眼。

泣雪从他的眼神看出,这个人的确什幺都不记得了。

他是怎幺失忆的,之后会不会恢复记忆,她并不在乎。她只知道,又一次机会来了。

“其实在昨夜之前,我们早已有过肌肤之亲。你难道忘记了吗?”她的声音甜美中带着诱惑,温热地痒痒地在他耳畔传来。嘴角勾起若隐若现的一抹微笑,沾染了雾气的眼睛愈发灵动如水晶。

这是她在淬花谷里学会的本事——只要一个动作,就能牵动男子的心弦。

可惜,只有聂璟除外。

他擡手握住了她的后颈,将她的脸钳制在自己的眼前。两人鼻尖之间,不过咫尺的距离。

“是吗?恐怕你记错了吧。毕竟姑娘在青楼里夜夜笙歌,把我记错成了某个恩客,也在所难免。”

聂璟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嘲讽。

昨夜他进入顺利,便知道这女子在房事上早已不是第一次。在他的眼里,她的身份依然不过是一个轻贱的妓女。

他五指钳在她后颈上,刚好碰到了刺青的伤口,泣雪不禁疼得轻忽了一声,秀眉紧蹙。

淬花谷的刺青的和普通的刺青不一样,叶韶当日刺下时,还融入了谷中血莲的汁液,因此愈合的速度格外的慢。

聂璟觉得奇怪,他分明没有用什幺力道,不至于弄疼她吧?

他拨开粘在她颈后湿答答的秀发,将后颈的肌肤露出来。

一朵娇艳盛开的血色莲花出现在他的眼前。

作为纯阳的大弟子,聂璟也是在江湖中有些阅历的人,自然不会不认得这个标记。

他皱眉:“你是淬花谷的人?”

像淬花谷这种邪门歪道的门派,向来为纯阳等名门正派不齿。

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泣雪猛地将他推开,后退几步,将肩上的长发再拨回身后,重新遮盖住颈上的莲花。

她冷笑:“我是淬花谷的人,还是天香楼的妓女,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聂璟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赤裸的身体,上面还残留着昨夜的青紫指印。不知为何,只要想到这具胴体曾经也在其他男子眼前展露过,他的心里就突然很不是滋味。

“的确没有区别。无论是淬花谷还是天香楼,都只不过是出卖色相的女子而已。”他故意用轻蔑的语气嘲讽她,“我要知道的,是你的目的。”

她凝视他的目光蓦然变得锋利。

“我的目的,一直很简单啊……”

泣雪再次走向他,一步一步,划动池水的声音潺潺。

“就是杀了你这个淫贼!”

话音未落,她在眨眼间内抽出了聂璟腰间的佩剑。

剑光出鞘,剑柄被她紧握在手中,剑尖刺向他的喉咙。只要再近一毫分的距离,她就可以割下他的脑袋。

可是就在这个距离的瞬间,剑身定住了。

泣雪持剑的手臂被聂璟握住,无法前进一分。她手腕的尺寸如此纤细,让他用一个手掌就能全部包裹住。

“你……”

泣雪不忿地咬紧下唇,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比她出剑的速度还迅速。不知怎幺回事,感觉身体软绵绵的,她使不出一点劲力来摆脱他手掌的禁锢。

“整个华山都处于纯阳的保护封印之下。除了纯阳的弟子,任何外人在这里都使不了内力。”见她一脸惊慌,聂璟倒是很耐心地解释道。

泣雪试着运起内力,果然体内一片虚空,毫无反应。她不再伪装,向他怒斥:“放开我!”

“除非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的手劲没有半分松动,泣雪只能狠狠地等着他,恨不得用目光将他的脸烧穿一个洞。

“泣雪。”她扭过头去,很不情愿地报上自己在淬花谷的代号。

至于宁柔这个名字,她不会再轻易提及。就让天山圣女的身份,连同那一夜的屈辱,从此在江湖上永远消失。

“很好。”他终于放手,还予她双手自由,“那你记住了,我是纯阳落雁峰首座的大弟子聂璟。”

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而且牢牢地刻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你擅自学习纯阳的心法,按照门规,我必须带你上山去见我的师傅,由他来进行处置。”聂璟将一身干净的衣服扔到她身上,不容置否地做了决定。

泣雪慌了,她可不想到纯阳那个鬼地方去。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上,她抱着衣服就往清池外面跑。

但她又岂能逃出聂璟的眼皮之下,没走出两步,又被他紧紧抓住了手腕。

“放开我!我要离开这里!”她拼命挣脱。

聂璟任由她挣扎,只顾禁锢着她的双手。泣雪失去了内力,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你三番四次地要我的性命,还指望我轻易放你走?”他脸上毫无动容,就像野狼盯着无谓挣扎的笼中兔子。

两人正在纠缠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断喝:

“泣雪,跟我走!”

一道窈窕的人影从瀑布旁边的树丛跃进来,一道红绫飞过,末端锋利的银片向聂璟逼来。

聂璟不得不松开泣雪,后退一步躲开袭击。

来者身轻如燕,趁着这一瞬的空隙,一把掳了泣雪的细腰,脚下一点,便向身旁的苍树高枝掠去。

三两下功夫,人影便已带着泣雪奔远,就像夜色中掠空的黑鸦,将反应过来后紧追不舍的聂璟远远抛于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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