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眼见着气氛逐渐轻松下来,梁绣的脸也不再绷着,陈继和见好就收,捡起散落在四周的衣衫匆匆套上,简单洗了一下,便下楼招呼小二提桶水去楼上给梁绣洗漱,自己则径直出了门,朝街上的医馆走去。
医馆大夫听说陈继和要拿一副避子汤药,小胡子立马翘了起来,“不可不可,避子汤药对女子身体伤害极大,身为男儿自当对所作所为负责,你怎可?!”
陈继和有些无奈,为了应付眼下场面只得扯谎说是家妻身子弱,大夫不让孕子,故来拿几帖避子药。那人这厢才去取药,嘴里还嘟囔教训着陈继和。
拿着药快速走回客栈,到小厨房里吩咐下人将这药煎了,陈继和端着药碗上楼去,正巧碰到了从梁绣房里出来的嬷嬷。嬷嬷见他手中端着药汁,有些奇怪,“将军这是?”
陈继和一时间如鲠在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梁绣见状赶忙咳了几声说道,“嬷嬷,是我昨晚感了风寒,让将军帮我出去买了一帖药,嬷嬷不必担心。”
嬷嬷听罢点了点头,嘱咐了梁绣几句,复又朝外走去。
陈继和端着药碗踏进了屋子,快步走到床榻边坐下。
“买来了?”梁绣坐起身,侧着脸问道。
陈继和应了一声,“快喝吧,有些烫,我给你吹吹。”
“不用。”梁绣直接从他手中拿过药碗,先是用勺子舀了一口放进最终抿了抿味道。
有些苦,她皱眉。下一刻却直接把勺子搁在陈继和手里,径自端着药碗灌了下去。
陈继和看她利落地喝下那汤药,心里有些苦涩,忽而想到什幺,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纸袋。
“我怕药苦,买了些蜜饯,你快拿一个压压苦味。”说着,他便取过一个蜜饯放到梁绣嘴边。梁绣不好拒绝,迟了半晌才张开嘴将那蜜饯吞入口中。
陈继和见她如此配合,面色也变得柔和。梁绣甚至能从他的眸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她有些不自然,撇过头去,不想看陈继和的神情。
*
因着这次在邺城只是短暂休息,又出了这幺一件事,耽搁了两天,第三天他们还是上路了。
陈继和顾忌着梁绣的身体,车驾得很慢,明明只需要三天的行程,硬是走了五六天才到了大梁的都城——陵安。
一路上望着热闹的光景,听着熟悉的梁话,梁绣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这一路发生的事太多,父亲被杀,母亲质在敌国,自己丢了贞洁。而回到宫里,阿文能不能顺利登基都难说,一切的一切,都如一团乱麻缠绕在她心中,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这边,她还思绪万千,另一边,马车已经缓缓踱到了宫门口,却突然被拦了下来。
嬷嬷觉得奇怪,拿着令牌,掀开帘子下了车准备去探探情况。
梁绣在车里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心里有些焦急,也掀起帘子下了车。甫一落地,就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愈来愈近,直到在马车前停下。随即陈继和的声音突然传来。
“卢相。”他似是打了声招呼。
梁绣擡头望去,只见身前不远处的马体积威猛庞大,红棕色的鬃毛鲜亮光泽,被打理得整整齐齐,显示出别样的气势和光彩。
马的体型高大,坐在上面的人更显出睥睨的神态来。他的脸都被耀眼的日光遮住,只不过那颀长的身形和挺直硬朗的姿态却是给人一种威压。
“陈将军。”马上的人回了一声,随即撤腿,翻身下马,动作利落。
这下他的脸才出现在梁绣眼前。
细看起来明明每处都与旁人无异,可组合在他脸上却偏偏成了最佳的杰作,让人感叹这分毫的差距,就将至美与普通隔离开来。他不同于陈继和清秀与英气的杂糅,而是棱角分明,如耗尽心血打造好的举世无双的冷兵器,英俊的脸庞透着冷峻和隐藏下的锋芒。
虽然之前未见过面,但听陈继和叫他卢相之后,梁绣就算再傻,也该知道眼前的是何许人物了。
她早已听说过右相有张俊脸,再加上年轻有为,不知是多少待嫁陵安少女的梦中情人。现在得见真容,不得不叹一句所言不虚。
卢钰问过陈继和后,将视线转到了梁绣身上。打量了许久后,方才略微含下身子,施了一礼。
“微臣卢钰,恭迎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回宫。”说罢,不等梁绣回应便自己起了身。
梁绣也不甚在意,她笑笑回道,“右相多礼了。听闻这段时间都是右相在打理朝廷事务,既如此,真是辛苦了。”
卢钰嘴角象征性的勾一勾,似在应付梁绣的话,随即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辛苦倒不敢说,都是微臣的分内事,只是一直让公主太子流落在外,微臣心中日夜难安,现下公主太子能够平安回国,是我大梁之大幸,微臣可是由衷感激上天施德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陈继和轻嗤一声,“哦?我倒是没听到右相的感激之情,反倒是公主太子落难了这幺些天,右相的援救之人为何迟迟未到?”
卢钰面对陈继和的咄咄逼问,面色沉静如水,丝毫不起波澜。他只是挑眉又斜乜了陈继和一眼,方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事,卢钰正要向公主太子请罪,还轮不到将军来代问吧。”
说完顿了一会儿,复又道,“倒是陈将军,你救回两位殿下有功是真,边关开战,你私自逃离有罪也是真,而今我代陛下掌管朝政,陈将军这罪该是要如何治呢?”
陈继和冷哼一声,“素闻右相巧舌如簧,陈某今日真是见识了。护送完殿下回宫我自会回边关战场去,等这仗完了之后我自行领罚,不用右相多说。”
卢钰面色微霁,他虚笑一下道,“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