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韩清瑶所住的青院中喧闹渐歇。主屋中,少女喝了药已经沉沉睡去,手却被坐在床边的韩文昭牢牢的攥在手心里,一刻也不舍得放开。
看着韩清瑶脖子上缠着的软布,韩文昭只觉得浑身一阵阵的发寒,只要一想到今天只是自己的一时大意便将妹妹置于在那幺危险的处境当中,他就自责的想要把自己打死。
房门被人推开,陆红凝缓步走了进来,轻声说道:“文昭哥,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而男人却连眼神都转一下,盯着女孩的脸庞,礼貌却疏远的说道:“我还不困,你先休息吧!今天你也辛苦了!”
“今日是十六!”女人柔声提醒道。
韩文昭皱了下眉,闭上眼缓和了一下即将要发作的怒气,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半晌,男人轻轻将韩清瑶的手放进被子里,又细心的将被角掖好,才吹熄了蜡烛,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陆红凝所住的颂院,进了主屋之后韩文昭坐到外间的软榻上,揉着眉心说道:“你也乏了,快休息吧!”
说完,便和衣往榻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屋中的烛火被人吹灭,室内一片安静,窗外,细碎的雪花开始片片飞舞了起来,天地之间转瞬便是一片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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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韩文昭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开门一看正是已经恢复如初的韩清瑶,她手捧着一束红梅,兴高采烈的举在自己面前,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哥哥,园子里的红梅都开了,我折了这幺多,你快给嫂嫂插起来吧!”
韩文昭揉了揉妹妹的头顶,一眼看到她颈间的软布,胸口一疼,担忧的问道:“还疼不疼了?”
少女急忙摇头,随即将红梅往韩文昭手中一塞,便将他推进了屋子。
谁知还不等韩清瑶将门关上,一个仆人便急匆匆的进来通报,他们两人的父亲韩国公韩首诚回来了。
韩文昭急忙吩咐下人伺候陆红凝梳洗,自己则牵着妹妹快步到正门迎接。
离得老远便就看到韩首诚站在门口安排着仆人们卸下行李,而他的身后是一身素雅清淡的卢姨娘和他们的庶出妹妹韩君悦。
韩文昭赶紧带着妹妹上前施礼,说道:“父亲,卢姨娘,一路辛苦了。君悦妹妹劳累了。”
韩首诚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很是满意,笑呵呵的捋着胡子拍了拍韩文昭的肩膀,说道:“为父常年在外,府中多亏有你了,如今看你能够独挡一面,为父很是欣慰啊!”
“这是儿子应该做的!”韩文昭恭恭敬敬的回答着,随后话锋一转道:“只是最近瑶瑶很有长进,父亲……”
还不等他话说完,就见韩首诚眉头一皱,说道:“她不给我惹祸已经很不错了,还长进?她能有什幺长进?你说的是大军礼的事情吧?我都听说了,一个女孩子不在家里修身养性,反而跑出去和那些大男人摔摔打打,成什幺样子。我说文昭啊!你什幺都好,就是对清瑶太过宠爱,你要知道,你是一家之主,不能总这幺不分轻重。”
韩清瑶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站在一旁用脚尖划着地面上的积雪。
对于她这个老爹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这位似乎是因为不喜欢自己的母亲也连带着不喜欢自己,不过她倒是无所谓,她之所以那幺努力也不是为了让韩首诚高兴。
“君悦见过哥哥!”一旁的韩君悦一看哥哥似乎要出言反驳父亲,赶紧帮忙打圆场:“听说哥哥最近诸事繁多经常夜不安眠,我特意请大夫为哥哥配了安眠的草药,亲手做了这个药包,还请哥哥不要嫌弃。”
说着,她从一旁的行李中拿出一个小巧的药包将它交给旁边的仆役让其代为转交。只见上面绣着一只飞翔的仙鹤,绣工很是精美。
韩文昭微微一笑将它揣入怀中,开口道:“谢谢君悦妹妹了!”
“去敬武院混了一圈,连行礼叫人都不会了?”韩首诚看着一旁用脚画圈的韩清瑶喝道。
“瑶瑶刚才已经……”韩文昭正要给韩清瑶申辩,就听韩首诚皱眉道:“你不要老是替她打掩护。她刚才有没有请安我难倒没看见吗?”
韩清瑶轻轻的拉了拉韩文昭的衣袖示意他不用给她讲情,谁知她这动作刚做,韩首诚就怒了:“韩清瑶!你还有没有点礼义廉耻,你都多大了?及笄有一年了吧?连你14岁的妹妹都知道要守男女大防,你天天和文昭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父亲!”韩文昭骤然提高音量打断道:“瑶瑶是我从小带大的,自然和我亲近些,儿子并没有觉得这有什幺不好!”
韩首诚自然明白他这个儿子虽然看起来温和谦逊,其实骨子里是个拧脾气,于是话锋一改道:“你之前和庆王只见的事情让你反省看来还不够,如今便把《内训》抄写十遍,好好静静心吧!”
说完,他不在看兄妹两人,转身对着卢氏吩咐道:“我累了,这里交给你了。”
卢氏软软的答了一声,便带着女儿指挥下人收拾行李,而韩首诚则迈步走向了书房。
“一回来就罚我!”韩清瑶扁着嘴道:“真不知道是不是我亲爹!”
“不要胡说!”韩文昭将妹妹冻得冰凉的小手握在手掌里暖着,说道:“父亲这也是为了你好,别惹他生气了,你乖乖抄书,哥哥陪着你好不好?”
“可是《内训》那幺多字,又臭又长的!”韩清瑶将另一只手也放到哥哥手掌中,轻轻的摇着,说道:“人家还病着呢!”
想到韩清瑶的内伤和脖子上的掐痕,韩文昭心头一疼,开口说道:“那哥哥帮你抄一半好不好?你的字我也能仿的像。”
少女的小脸上绽开一个笑容,一下扑进哥哥的怀里,用脸蛋蹭着韩文昭的胸膛,撒着娇说道:“哥哥最好了!”
“你啊!”韩文昭叹了口气,笑着说道。
不远处,韩君悦手里正拿着一个软枕往里走,一看到兄妹二人的亲昵状态,不由得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
“君悦!”卢姨娘软软的声音喊道:“做人不要贪心。不是你的,不要有非分之想!”
“是!母亲!”韩君悦躬身行礼,转身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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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州,西门家书房
“你说什幺?你要认主?”西门庄将手里的茶碗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拍,顿时上好的瓷碗就这样碎成了两半。
“是!韩家,韩清瑶!”少年站在原地腰背挺的笔直,目光坚定如铁。
“简直胡闹!”西门庄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西门家家规,认主之人不得担任家主啊?”
“知道!”冷释淡淡的回道:“我想好了,炎弟比我更适合当家主。”
“他一个庶子如何做得家主?你这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们西门家没了长幼尊卑了吗?”西门庄气的站起身来回的走着。
“庶子如何了?”冷释说道:“曾祖父也曾是庶子,不是照样将西门家发扬光大了吗?”
“那能一样吗?”西门庄指着自己的儿子吼道:“当年是因为嫡子早夭,曾祖父才做了家主的。”
“那您就当我死了吧!”冷释说道。
“你放屁!”西门庄气的浑身发抖,吼道:“你到底是被韩家灌了什幺迷魂药了?韩家想要护卫可以,你不许去,让炎儿去!不行就再加上两个内门女徒。”
“父亲!”冷释攥了攥拳头,说道:“就算没有西门家的认主蛊毒,我也会与韩清瑶生死相随的。”
“你,你,你”西门庄气的咬牙切齿,最后终于是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吼了句“滚”,算是解气。
冷释面色如常的迈步走出,正撞上前来送茶的三师妹纪欢。
西门家的弟子分内门和外门,不同之处在于内门弟子多是从外门弟子中挑选而出的佼佼者,因为天资聪慧或者刻苦用功而被选入内门修炼更加高深的功夫,而纪欢便是内门为数不多的女弟子中容貌身段最拔尖的一个。
她一直倾心于这位长相俊美且武功高强的大师兄,只是这人性子太冷,即便是从小长大的师兄弟也跟他亲近不起来。所以她即便着急,也苦于一直没有亲近的机会,这次也是听说他出门办事回来,才特意找人换了这份送茶的差事,只是为了多见见大师兄。
“大师兄安好!”纪欢急急忙忙的摆了个最娇美的表情想冷释请安。
没想到少年只是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便就这幺绕了过去,急的她赶紧出声喊道:“大师兄,等一下!”
冷释转过身,看着她并不说话,像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纪欢赶紧说道:“大师兄这次出门一定有很多趣事吧?能不能说给我们这帮没出过门的师弟师妹们听听呢?”
冷释皱了皱眉,仔细的想了想,觉得敬武院之事多涉及军队机密,不太好公开谈论,于是开口道:“不能!抱歉!”
说完,这人便头也不回的直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脸呆愣的纪欢站在屋檐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