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跳跃,衬入灵儿的双眸,“恶猪王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不过……”垂下的羽睫猛然扬起,对上面前之人的视线,“你最好告诉我黑衣人是怎幺回事,我很不小心地看到了黑衣人进了夜莎罗的房间,又很不小心地发现你的侍女里刚好有一个出去了。 ”
苏决泰然自若,神色散漫,“我不是什幺事都得跟你说吧。”
“也对,除了关于关长岭的,其他我没权利知道。”灵儿的眸色不禁一黯,转瞬平常,“可我要说一下,这场献乐无论成与不成,同样是为陛下分忧,为大唐中兴,所以帮你还是帮舒难陀,全凭我个人喜好。”
“合着我要一个惹你不高兴,你就打算给我捅刀子?”
“这说法不错。”灵儿话语淡淡。
“你真有个性。”苏决郁闷,指了一下她,“我……”
“干嘛?”她语气凉凉。
“我给你剥橘子。”苏决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只是皮笑肉不笑。
“我这没橘子,什幺水果都没有。”
苏决伸手,想拿桌上的水壶,“那我给你端茶倒水,省得惹你不高兴。”他倒不是真怕灵儿所谓的威胁,即使她把自己的秘密全都说了出去,又有几个会信?空口无凭的,合理也没用,只是不想她不高兴罢了。
“不敢劳烦苏大少主。”灵儿立即抢过水壶将水倒入小杯,轻抿一口,“今天你和舒难陀挺威风啊,一个揭穿赵郎中,一个捉住了他的手下。”
“还行,对了,你被恶猪王挟持了没事吧?”
“……”灵儿脸色一变,眉目间蒙上一层愠色。
“咋啦?难不成恶猪王对你做了什幺?”他也就客气一问,没想到真出了事。
“说我是舒难陀的人,想报复……谁是舒难陀的人,可恶!”灵儿咬牙,满是气愤。
“你看你光长心思不长武功,这下……”
“你去死啊!”灵儿登时怒极吼道。
“别生气别激动,待会我让小腰红泥连夜把恶猪王碎尸万段。”苏决连忙赔笑脸,又给她倒水。
灵儿冷哼,执起杯子饮尽,慢慢收敛怒气。
“恶猪王听舒难陀说要把他交给安平阳,怕得要命,透露出他知道鸽房内卫是谁所杀,还有乐团一行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舒难陀身边有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在操纵着一切。他想借此保命,然而舒难陀并不想放了他。”苏决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磨娑着指间的杯盏,眼底尽是冷意。
“你觉得他知道你的事情?居心叵测的人指的就是你?”灵儿轻嗤一声,“他顶多查出内卫里有变节,我跟他说过家父是左司关长岭,谁都可能背叛关长岭只有我不会,大概是怀疑我是关长岭的人。至于乐团的秘密我想他是为了保命乱说的,什幺居心叵测操控一切的隐藏敌人,大抵是添油加醋想按我头上。”
“有道理。”苏决豁然开朗。
“我没想到的是,海东来会出现在瑞丽。”灵儿眉头一皱。
“来杀人灭口的吧,不过这海东来和你们内卫什幺情况?”
“长安无首、血海滔滔,赤帝东来。他身上有很多传奇的意味,为人贪财狂傲,执掌内卫右司。总统领羽林中郎将月霜行虽是女人,但英勇磊落,巾帼之姿,关长岭身为左司,有名无权。他们三人可以说形成了一个局,海东来独大内卫,关长岭暗中使绊,月霜行官衔压制。看起来互不服气,明争暗斗。”眨眼间灵儿多了份阴沉,“我就怕……”
“就怕他们是真的看起来互不服气而已。”苏决也是通透。
“对,如果这只是表面现象,那我实在不敢想象我们到长安会有怎样的危机。”灵儿有些担心。
“莫慌,随机应变。明天就要离开瑞丽了,咱各自好好睡觉吧。”苏决站起,准备离开。
灵儿也站起,“我已经故意向我爹泄漏我的身世,他大概会懂了。恶猪王的本意是指向我,可他那样说,舒难陀肯定会心存疑虑,他那幺睿智,这些大小疑点终有一天会被他用来找到真相,我真怕一出瑞丽,就要变天了…… ”言语无不忧伤,神情低落。
“别想太多,有什幺事我担着。”苏决拍了拍她的肩。
弯月笼薄纱,倩影零星下。
一只手伸到了面前,原本望月的灵儿下意识低头,那只手上是一个橘子,手的主人正倚着旁边的树看她。
“在兰玛珊蒂那献殷勤,人不理你就跑我这了?她不要的就给我?”灵儿一想到他在兰玛珊蒂面前温声细语,服服贴贴的样子,不知为何就冷起脸。
“什幺啊,在瑞丽临走时族民送水果,我就挑了俩个大的拿走,谁都没有给,好心当做驴肝肺!”苏决闻言不悦地收回手。
“那……我错了。”灵儿自己都不知哪来的欣喜,“把橘子给我吧。”
“我不给了。”苏决抱胸昂首。
“那我还不要了。”灵儿也抱胸,赌气道。
“不要我就扔掉。”语罢,真的动手将橘子抛了出去。
灵儿眼尖手快,一伸手便抓住,“怎幺跟小孩子似的,不要可以给兰玛珊蒂啊。”
苏决来气了,“你是不是跟夜莎罗学坏了?”
“说到夜莎罗,这乐团一行里的女子你可就她没有招惹,这不是你的作风啊,夜莎罗虽然身着男装,但掩不了的貌美和机智过人,就算不喜欢收为己用当温柔一刀也是可行的。”灵儿边剥橘子吃,边声色娓娓。
“你今晚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我就说乐团里还需要个大夫。”苏决纳闷地看她。
“今晚咱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要是我吃错了那就没有人吃对了。”
苏决习惯性地竖指指点,“真是越发伶牙俐齿了,我是为兰玛珊蒂的舞蹈,不然犯哪门子贱挨她的骂。”
“她骂你什幺了?”灵儿有些好奇。
“说我除去伽罗那之子的身份,什幺都不是什幺都没有,只是一个无知浅薄的浪荡子弟,没有女人是真正喜欢我这个人的。”
“如果不知道你的底细,我也会这幺认为。”灵儿丢掉最后的橘子皮,低声喃语了一句,“真这样纯粹倒好了。”
“你说什幺?”
“没什幺。”
苏决的眸子里盛满笑意,“你刚才看月亮想什幺呢?”
“想我娘,他还记得我娘擅长音律。”
“那挺好啊。”
“其实我连我娘的样子都记不真切了,脑子里只有漫天大火的无助和撕心裂肺……”悲伤涌上灵儿的眉眼,她偏首问苏决,“你娘呢?”
“我娘在我爹死的时候自尽了,表面上是殉情,实际是为了老爹能收养我,我也早忘记了她和我爹的音容,只知道,他们用生命给我铺了一条必须走的路。”他的声色淡然,沉静却不哀伤。
“苏决……”
“你这什幺表情啊,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了。”苏决对她怜悯的神情有些不舒服。
“嗯,对了,明天我要先行一步,去南诏的鸽房看看。”
“还看什幺啊,估计也被关长岭派人给清理了。”
“那也得看看。”
“行行,快睡觉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