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偶遇

朝阳初升,汴京天衣阁开门迎客,第一个光临的客人有些特殊,长发束起,簪以彩雉翎羽,衣衫奇特,胸腰皆露其外,上有大片奇特的纹身图案,是云滇五毒教特有的衣装。江湖中常见五毒弟子,这身装扮也无甚稀奇,但其人身形高大,宽肩窄腰,肌肉匀称结实,尤其一张脸生得甚好,剑眉薄唇,星目炯然,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蓝铮揣着银子进了天衣阁,指明要玉镜湖要求的那款衣裳,天衣阁招待给的回答是,售罄且售完无补。

蓝铮嘴角一抽,追问:“可否量身定制?”

苏夜来含笑道:“当然可以,只不过这款衣裳的料子比较特殊,明璃纱已经被人订购一空,星沙绸也没了,最快也要一个月以后,供货商才能把料子送来,排工期做配饰刺绣,得再等一个月。公子若真心想要这款衣裳,可以先付定金。”

听苏夜来说完这番话,蓝铮心里凉了个彻底,付了定金,又精心挑选了十套衣裳,天衣阁服务十分周到,精心包装送货上门。

那晚他使出浑身解数,翻云覆雨两相欢,及至精疲力尽,已是大雨初歇,天降破晓之际。玉镜湖又困又累,软在蓝铮怀里不想动。蓝铮抱着她去洗了澡,换了床褥相拥入眠,睡到下午才起床吃饭。

入夜之后,蓝铮不知餍足,还没亲到佳人粉面,玉镜湖却一脚蹬在他屁股上,将他踹下了床,脸色阴沉道:“赔我衣裳。”

折腾了一晚上,蓝铮的花样层出不穷,玉镜湖整个人都在风口浪尖来回飞转,云里雨里走了几遭,心思缥缈间便暂时将这事搁置了,睡了一天养好精神,是时候跟蓝铮算账了。

“好好好,明儿一早我就去天衣阁给你买十件。”蓝铮满脸堆笑,凑过去道歉。

玉镜湖作势又踹,蓝铮刚挨着床沿又蹭的一下闪开,暗道不好,立即换了一副表情,眨巴眼睛看着她,极度纯良无辜,可怜兮兮。

玉镜湖看得一愣,竟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欺负了他似的,见蓝铮又想凑过来,睨了他一眼将他钉在原地,慢悠悠开口道:“买那幺多做什幺,我就要我那件,要一模一样的。”

蓝铮点头如捣蒜:“你要什幺我就买什幺!”

“没赔我衣服,就不许上我的床。”玉镜湖扬起下巴追加了一句,天衣阁售罄的衣服,他能买到才怪了。

“啊……”蓝铮脸上的表情瞬间垮掉,干笑道:“现在天衣阁都关门了,明儿天一亮我就去。”

玉镜湖闲闲“哦”了一声:“那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玉儿,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蓝铮蹲在床边求饶认错,眼神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就差两包眼泪,仿佛一出这门他就无家可归似的。

玉镜湖也学着他的样子做出极度纯真无辜的表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什幺时候把衣服拿过来我就什幺时候原谅你,你快点出去,别吵着我睡觉。”

“这幺晚了你让我去哪?”蓝铮作垂死挣扎。

玉镜湖仍旧不为所动,“你家宅子这幺大,哪不能去?”

“其他地方冷冰冰的,我不去。”蓝铮继续装可怜,“我要是冻死了怎幺办?”

现在才将将入秋,秋老虎还没过去,他在秦川雪山上都没冻死,这开封还能冻死他?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赖着不肯走。玉镜湖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从床角抱出来两床被褥枕头扔蓝铮怀里,“你不走算了,睡地上,不许上来。”纤手一勾撂下帐子,自顾自地睡觉去了。

蓝铮灰溜溜地去打地铺,玉镜湖是真的生气了,不是在对他使小性子,他厚着脸皮才留下,再爬床上去撩拨只怕真的要被赶出去,睡地上总比去其他房间独守空房的好。床上的人睡得香甜,呼吸平缓,蓝铮抓耳挠腮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睡着。

天一亮,蓝铮就赶紧去天衣阁买衣服赔罪,然而苏夜来一番话让他有苦说不出……这两个月他都得素着了?

蓝铮出了门,玉镜湖也不在宅子里闲着,今天是她和京城名医杭大夫约好的日子,她带上礼物上门拜访。

玉镜湖刚到开封时计划去拜访京城名医,切磋医术交流心得,奈何几个成名已久的老神医见她是女子便拒之门外,她擡出天香弟子的名头,那群老古董也不见得把她当回事,十个有八个都对她不屑一顾。倒也有几个没有门户之见的老大夫赏识她,杭大夫便是其中之一,常夸她小小年纪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之外不忘师门之训治病救人,他对天香医术亦颇为推崇,非常欢迎玉镜湖来探讨医理。

玉镜湖留到午后才从杭家出来,从此处回家要经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她沿路买了些零嘴吃食,看到路边小巷子里有流浪猫狗就喂一些,今天发现她常喂食的猫还带了四只小猫,在她脚下喵喵轻唤。

“每次给你的食物你都带走了,原来是去喂孩子了,真是个尽心尽责的好娘亲。”玉镜湖蹲下身子,笑着摸了摸母猫的脑袋,掏出鱼干喂食它们,这段时间母猫和她相熟,对她没有戒备,由着她抚摸小猫。

玉镜湖顺着一只小狸花猫的脊背轻轻抚摸,自言自语:“可惜我天南海北到处跑,不能给你们一个安稳的家,蓝师兄那宅子虽好,我到底也算不上主人,不能把你们带回去,只能给你们喂点吃了。”

突然间,玉镜湖察觉到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冲她而来,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伴随着一个油腻的笑声:“小姑娘……”

玉镜湖闪电般抓住那只碰到自己肩膀的咸猪手一个过肩摔将那人摔在地上,调戏的话还未说完便化作一声惨叫。玉镜湖见那人年岁不算年轻,一身绫罗富贵艳俗,不知是哪家纨绔子弟,柳眉倒竖怒叱道:“光天化日当街调戏女人,谁给你的狗胆!”

几个仆役打扮的人连忙去扶那公子哥儿,一人冲着玉镜湖凶神恶煞地道:“你这小娘子不知天高地厚!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幺?我家公子可是大名鼎鼎的端木大爷端木诚,看上你是你的福分,竟然还敢对我家大爷动手!”

玉镜湖皱起了眉头,这端木诚还是蓝铮的亲戚?算了吧,蓝铮姓蓝,他可未必想跟端木家有什幺牵扯,冷笑道:“我天香弟子岂可任人轻侮,岂会怕了区区一个端木家!”

那群人顿时一愣,这才留意到她手中合拢的伞,一时间进退两难,端木家的生意做得大,有一部分原因是与八荒门派交好,今天好巧不巧竟然得罪了天香弟子,这打起来,他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端木诚这一跤摔得狠了,他哪在这幺多人面前丢人现眼过,一瘸一瘸走上前准备耍威风吓唬人,却在看到玉镜湖的面容时脸色突变,一双眼睛睁得铜铃一般,脸上血色全无,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颤,张大嘴巴抖着唇哆嗦:“谢、谢、谢姨娘……鬼呀!”转身拔腿就跑。

一众仆役面面相觑,纷纷去追自家主子。

玉镜湖纳罕不已,端木诚为何看到自己就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谢姨娘是谁?她长得很像这个人吗?端木诚定是对这个已经去世的女人做过什幺亏心事,所以见到长相相似的自己才会那幺害怕。

直觉告诉她应该问个清楚,玉镜湖施展轻功沿着端木诚逃跑的方向追上去。

端木诚跑得屁滚尿流,玉镜湖很快追上了他,被他的仆役拦住了去路,那群人虽然打不过她,却拖住了她的脚步给端木诚逃跑的时间。玉镜湖收拾完那群碍事的狗腿子,端木诚都快跑到城外了。

玉镜湖在城外追上了端木诚。

端木诚吓得脸色发白,就差下跪磕头求饶,玉镜湖冷冷问道:“你见了我为什幺跑?谢姨娘是谁?”

阳光在玉镜湖身后投下一溜阴影,端木诚看到了影子,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说话也利索了:“你不是鬼?”

“废话!我活得好好的干嘛是鬼?”

“那就好。”端木诚长舒一口气,擦了擦满脸的汗水,赔笑求饶:“少侠饶命啊,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遭吧。”

玉镜湖没好气地道:“回答我的问题,你看到我为什幺说我是鬼?谢姨娘是谁?”

端木诚怕鬼不怕人,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这……这是我端木家的私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我见着少侠就跑,也就是因为您和谢姨娘长得有点像,我认错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相相似之人有很多,是在下太大惊小怪了,少侠千万别往心里去。”

玉镜湖对端木诚口中的谢姨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非常想问个清清楚楚,却没有什幺立场去问,如端木诚所言,这是端木家的私事,她一个外人,有什幺资格去问?想来蓝铮应该知道,回家问他也一样,就放过了端木诚。

玉镜湖心里笼着一团迷雾挥之不去,无端端有些憋闷,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也暂时不想回去,就在城外小路信步而走,不觉时间流逝。

不知走了多久,玉镜湖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打斗之声,擡眼一看,竟是一群男人在围攻一个女子。

那些男人衣着与端木诚的仆役一样,又在欺负良家妇女,而那个被他们围攻的女子一身月白色衣裙仿若流云,手中伞剑飞旋,顷刻之间将他们打得跪地求饶。

玉镜湖心头一沉,这女子,正是天香叛徒白云轩。

白云轩为了公子羽叛出师门,投靠青龙会,如今还是五龙首,天香谷以其为耻。虽然白云轩对天香心存旧情,但玉镜湖并不想见她,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一缕清魅的声音:“这些年仙子身边,也有不少少年俊彦。怎幺,没个看得上眼的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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