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刚搬来芷园的那天,宴请了云锡等人外,芷园今日还是第二次这幺热闹。一应仆人,门房的、宴会的、后厨的,负责迎客的、采买的、洒扫的、搬运的,都从早起便忙的不可开交。
而作为名义上女主人的林芷,却仍旧是一觉睡到将近午间,悠闲的用过午膳,倚靠在院内躺椅上,眯着眼晒太阳。
吴樾不愿让她操劳芷园的事务,她自然也乐得清闲,吴樾进院子时,就看到如同小懒猫一样躺着惬意万分的林芷,脸上也不由浮出一个微笑。
他是很满足现状的,林芷在他身边,虽然依然抗拒着自己,但是至少她还愿意依靠自己,愿意待在自己身边,不管是因为什幺。至少他还有机会,能够弥补以前的一切。
玫儿的一声轻咳,林芷缓缓睁开眼,就看见了立在院中含笑看着自己的吴樾,她轻轻侧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们这幺早就来了吗?”
吴樾含笑柔声道:“没有,我只是来看看你,你要是困再睡会。”说着,缓步至林芷身侧的矮凳上坐下,陪林芷静静地看着院里的花花草草。
林芷本是不太困的,却因为不想与吴樾多说,便闭目假寐,竟真的睡着了。吴樾看着林芷的睡颜,时而微皱的眉头,颤抖的睫毛,即使白天依然睡得很不安稳,不由心中一疼。
轻叹一声,伸手轻轻以指尖抚摸了一下她的鬓间,低声问道:“最近,她依然还是时常睡得这般不安稳?”
静了片刻,玫儿才意识到侯爷是在问自己,便也轻声答道:“是,姑娘晚间还不如白日,时常做噩梦,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往往挨到天擦亮才能睡着,却是一点点声响就醒了。”
吴樾垂眸,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坠,沉声道:“安神茶可还在喝?还没效果吗?”
玫儿摇了摇头,道:“李大夫说,心病无可医。”
吴樾点了点头,起身慢慢走出院子,心里的愧疚更甚。他知道林芷一向要强,即便是心里有什幺,面上也绝不肯表露半分。之前的事造成的伤害和打击对于她何止一点,她却从不肯提,连一丝难过都不曾表现出来。
玫儿看着吴樾失魂落魄地离开院子,心下也是暗叹,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若是当初侯爷但凡对姑娘多顾及稍许,若是那个孩子还能在,姑娘许不会这般对侯爷万念俱灰罢?
林芷再次被唤醒时,已是近黄昏,客人将至。重新挽了鬓发,换了身衣裳,便带着玫儿去了前厅。
岳晋涛和周崇书早就到了,坐在客座悠闲饮茶与吴樾闲谈。见林芷出来,吴樾忙起身走过去,伸手轻握了一下林芷的手,确定她是否够保暖。林芷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岳晋涛与周崇书对视一眼,才放下茶杯起身,对林芷点了点头,道:“今日多多叨扰林姑娘了。”虽说是出身风尘,却被镇北侯这般重视,今日虽明面上是宴请他们,却是为了给这位“林姑娘”一个干净的身份,好在他们两个一向厮混在风尘场所,并不介意擡高一个风尘女子的身份来给吴樾这个面子。
“周公子,岳公子有礼了。”林芷虽表情淡淡,礼数依旧,周到回礼。四人便一齐坐下,继续品茶闲聊。
这是林芷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两个花花公子,一身蓝衣的岳晋涛眉目比较偏俊朗,而身着月白色的周崇书则人如其名,乍一看像是书卷气很浓的贵公子,只是这两个人怎幺看都不像在坊间的传闻那般不堪。
林芷垂下眼眸,偷偷用余光扫向两人,心里更是好奇不已。据说这两人是男女通吃,什幺把戏都玩的出来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侯爷,王爷到了。”
吴樾放下茶盏,与岳、周二人一起起身迎了出去,林芷也起身远远跟在后面。
云锡潇洒地从马车里下来,眯着眼扫过每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林芷有心注意他,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戏谑,林芷不由睁大眼睛瞪了云锡一眼,就随着众人行礼。
云锡嘴角带着笑,淡笑着示意大家免礼,道:“外面风大,进去吧。”
吴樾笑着与周、岳二人一起迎云锡进入宴厅,各自入座,一应仆众鱼贯而入,呈上各色菜肴,歌舞姬便开始了表演。
席间四个男人一直笑谈着饮乐,而云锡的目光总是如同蝴蝶般似有若无地飘过林芷。
林芷稍稍坐了一会,便起身微微向众人行礼,淡淡道:“各位请尽兴,林芷先告辞了。”
有女人在席间,自然不能全然尽兴,周、岳自然是很乐意林芷早些退席的,而吴樾则是关心林芷的身体,只是嘱咐玫儿好好照看,一直目送她离去。
待到林芷一离开,席间的歌舞姬便换了一批,衣着打扮已是艳丽无比,裸露在外的玉臂和腰肢更是白皙堪比牛乳。岳晋涛已然倚靠在椅背上,一手摩挲着酒杯,一边眯着眼赏析着歌舞。近旁的周崇书也是一脸酣意,白皙秀气的脸上,泛着蜜色,带有一丝媚态。
一曲歌舞罢,舞姬散去,丹砂身着桃色纱衣,眉间一点朱砂,妆容艳丽,盈盈而来。一声素白小手托着酒盘,一壶甜白釉的酒壶衬的皮肤愈发白皙。
“这是早前先父征战西北时,从西域商人那得来的‘琉璃月’,可谓是难得一见的关外美酒,王爷尝一尝?”吴樾笑道,伸手对丹砂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奉酒。
丹砂得令,微微福身,莲步轻移,缓缓跪坐在云锡身侧,伸出纤纤玉指托起酒壶,倾倒出琥珀色的酒,酒色如琥珀香气袭人,美人则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云锡伸手端起酒杯,轻嗅酒香,笑道:“果然是好酒。”说罢低头一口饮下,全然无视近在迟尺的美人。
丹砂的笑僵在嘴边,偷偷看了吴樾一眼,略略俯身又给云锡倒了一杯酒,露出的半痕酥胸白皙诱人,云锡却是目不斜视,又品了一杯,对岳晋涛和周崇书道:“好酒难得,你们也试试?”
岳晋涛和周崇书自然看出了猫腻,也只是笑了笑,道:“好酒难得,侯爷可别小气。”
吴樾也是个见好就收的人,他本来也没打算用丹砂做什幺,这般明目张胆送过去的人,只能是个摆设或者是废棋。不过是试探试探罢了。
吴樾点了点头,道:“也给岳公子、周公子尝尝。”
丹砂轻咬嘴唇,眼里都是不甘心,却仍是轻声道:“是。”
岳晋涛面色冷淡看着斟酒的丹砂,嘴角却含着笑:“这酒闻着确实非凡品。”
丹砂侧身给另一侧的周崇书满上,垂下的眼眸,轻轻看向云锡。
周崇书虽好美色,却也不是看不懂眼色之人,心下冷笑,却也并不表露不悦,只道:“侯爷的酒确实不错,只是周某瞧着王爷似是不太喜欢。”
吴樾低头笑了笑,道:“是本侯思虑不周,换酒。”
丹砂面色煞白,知道自己已然错过了机会,身旁岳、周二人也无挽留之意,此次机会一旦错过怕是再难了。然则在场的都是贵胄,又岂是她可以随意如何的,便只得起身告退。
“看来王爷对美人没兴趣。”岳晋涛调笑道。席间歌舞又起,仿佛刚刚一切并未发生。
吴樾和周崇书笑着遥遥相敬,都知道这个云小王爷确然是对美色无感,且无论男女。
“那要看是怎样的美人了。”云锡含笑丢出一句,不轻不重,却让三人俱是一惊。这是云锡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
“看来,王爷有了意中人?真不知道是何方佳人?”吴樾淡然道,其实他并不关心未来的云王妃是谁,他在意的是将来那个位置上稳稳坐着的是谁。
“可是京城哪家贵女?”周崇书好奇道,若是认识,倒可以让自己的母亲去私下探问一番。
“是云州人氏。”云锡一句带过,不再多言。席间几人又开始谈笑起来。
舞一场接一场,酒亦是一坛接一坛,四人皆是大醉。宴席近尾声,吴樾双眼迷离,招手换了下人,吩咐了将三人分别带去早已备好的客院,便由着人搀扶着起身了。
“爷,去姑娘的院子吗?”带着讨好的询问,让吴樾有些犹豫,要去阿芷那里吗?现在的阿芷肯定不会赶自己出来,要不要借着酒劲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还是趁机攻下阿芷,让她又怀上自己的孩子,将她牢牢困在自己身边?
吴樾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沉声道:“去书房。”他不愿意,也不敢。他知道他之前用错了方式,已然错过了很多次绝佳的机会。以他现在的权势地位,他可以很容易的将林芷困在自己身边,留住她的人。但是他吴樾想要的始终是她的心,他想要她爱上自己,重新爱上自己。
吴樾在侍婢的服侍下刚饮了解酒茶躺下,侍从便来耳语一番。吴樾笑了笑,不以为然道:“让她去,无需理会。”
与此同时,客院附近,一袭红色身影缓步而来,环顾四周后,伸手轻轻推开云锡所在的院门,悄然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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