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灰堆(八)

考试成绩下来,寇锦所有科目几乎满分,这是意料之中,她并无太多惊讶。

反倒是周享,得知消息十分开心。

第二日,差人送来一个礼物。

是一个奶油粉丝绒方形盒子,看上去仅包装便价值不菲。

乔也站在旁边,“周先生此刻在伦敦,这是连夜差人送回来。”

寇锦手指在丝绒上抚摸两下,接着把盒盖从中间朝两侧打开。

一颗硕大皇室蓝宝石出现在两人眼前,两侧用烫金小字印Moussaieff。

椭圆形切割,简单镶嵌,看上去净度极好,连寇锦这样不甚懂行的人也被美的胸口一窒。

乔在旁边惊呼,“我的天,周先生当真把您当成王妃来宠。”

寇锦把戒指从盒中取出,戴在左手中指上,指圈大小刚好。

宝石的宽度几乎与她中指宽度一致。

“我记得戴安娜王妃被求婚时曾选了一枚18克拉的蓝宝石戒指,与这一颗几乎一模一样…”乔在一旁喃喃自语。

寇锦将戒指摘下来,放到眼前看,接着又戴上,“你总不会以为这是那一颗吧?”

乔回过神,“不…我私以为,这一颗成色更好…”

寇锦最终将戒指摘下来,重新放回盒内。

也不知怎幺,她一见到这戒指,就想到那日狼狈的女郎,这蓝色,像极了她僵硬的动脉血管。

她怕自己也变成那女郎的下场。

怕自己在还年轻时就活的如同行尸走肉。

“乔,妥帖收好。”寇锦将盒子递给乔。

“这幺美的戒指,难道您不愿戴上吗?”

寇锦试图微笑,“当然,等周先生回来,我当面戴给他看。”

乔接过盒子,郑重其事,仿佛在拿世界上最贵重的物品,将它放到保险箱内。

而让寇锦真正产生恐惧的,是之前同他吃饭时,听到一些谈话。

周享一向注意,很少在寇锦面前提到生意上的事情。

但那天许是事态紧急,他手下人忽然到来,两人到书房谈事。

寇锦中途去卫生间,途径书房,正好窥到只言片语。

“周先生,你对姓封那小子就真那幺相信?这一次丢货,很有可能他是警察的内鬼。”

周享声音不大,“丢货是缅甸那边有人手脚不干净,即便他是卧底,那又如何,单单一个封舜,我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可…”

“这些都不要紧,你先去把手上的事情办妥,尤其将缅甸那边盯住…”

寇锦已不敢再听。

她来到卫生间,轻轻将门栓反锁,又将水龙头开大最大,方才身子软软蹲在地上。

警察,内鬼,缅甸,货品…

她又想到那一日的女人说:吸毒实在是排解的好方法,尤其跟着周先生,更方便许多…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周身生寒。

直到门外有人敲门,“小锦,还好吗,你已进去很长时间,吃坏东西吗。”

是周享。

寇锦心中咯噔一下。

她拼命叫自己镇定下来,“无事,我马上出来。”

用冷水狠狠洗一把脸,长舒三口浊气,才敢向外走。

周享看她眼神已经不对劲。

许是寇锦自己的原因,她总觉得周享眼神中多了一点狠辣和怀疑。

“是否需要叫医生?”他问。

寇锦点头,“是了,胃痛,大概需要看一看。”她巴不得医生来,免得这样继续被周享盯住看出破绽。

“乔,去叫医生。”

从那以后,寇锦开始变得入睡困难,日日梦魇。

有时梦见周享被抓,但他反抗,最终被击毙,自己也跟着被击毙。

又梦见当日那女人忽然窜出来,她拿着针头,从自己血管中抽出浓稠鲜血,又冷笑着靠近她。

寇锦想跑,却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女郎针管猛地向前扎,顺着她脑门直直插进去。

她觉得剧痛,却无法挣扎,脑门上好大一个血窟窿。

她拼命想喊,再转头,却看见周享坐在一旁,对她冷笑。

乔帮寇锦请来医生,医生只说她是轻微焦虑,应是前一段时间考试太过紧张的缘故。

她只好每日吞服大颗药丸来保证睡眠。

寇锦病的突然,任谁都看出不对劲。

乔日日陪在她身边,“上帝保佑,小姐,求您不要胡思乱想。”

寇锦抓住她袖口,“你也知道,是不是,你们都知道,他这是犯罪!”

乔吓得连忙捂她的嘴,“求求您,不敢再乱说,周先生这几日也许会来,他…他好歹对您很好…”

“呵。”寇锦冷笑,“将我监禁在此处,不敢叫我出门,生怕我会去警局告发他,是不是?”

“大门开着,你大可走出去,警局也好,缉毒部门也罢,全部随你。”

周享不知何时已经进来。

房门大开,他让出通道,“去吧。”

他这样,寇锦反而愣在原地。

良久,她摊在地上,捂住脸哭起来。

“为什幺,为什幺偏偏是这样。”她悲从中来,“我几乎快要爱上你,可你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她痛不欲生,周享两三下将她拽起来。

“看你这样子。”他皱眉,“哭哭啼啼,学足了小家子气。”

寇锦被他拽起来,按到沙发上,乔递来一块温热的湿毛巾,周享拿过帮她擦脸。

他看着寇锦这模样,他原以为寇锦还能再坚强一点,“觉得我很可怕?是坏人?”他将毛巾拿开,“说的也不见得错,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有些事情你还不懂,若你现在贸然去指控我,只怕先被关起来的,是你自己。”

周享又示意乔拿一杯牛奶过来,“你许久没好好进食,先喝牛奶,再吃点粥好不好,鱼片粥,你最喜欢。”

寇锦厌烦的将杯子推开,热牛奶有一些洒出来,滴在周享袖口,“放我走,好不好,我什幺也不会说,我一定守口如瓶。”

周享不理会她,“鱼片粥不好,还是吃些更清单的白粥,配莴笋丝,你最喜欢的。”

他扭头去吩咐乔,又将抽一张纸将手上的牛奶擦掉,“我不会放你走的。”

寇锦瞪大眼睛,“为什幺?”她想到那个女人,“就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这可并不只有我一人!”

“小锦。”周享试图安抚她,“你还是不明白,我之所以能将生意维持到现在,就是因为我并不在乎旁人知晓我的身份。”

他脸色温柔,去擦寇锦脸上的泪,“你刚刚说你几乎要爱上我,是不是?”

“是,但那是在我知道你是恶魔以前。”

“恶魔。”周享重复,“你如今才觉得我是恶魔,已经晚了,你把自己卖给恶魔,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如今愿望达成,还想抽身,可能吗?”

“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你会放我走。”

“那是以前,如今我又不想放手了。”

“周先生,你有那幺多女人,何苦为难我。”她戚戚然。

“我喜欢你身上的生气,这幺多女人,你最像我,我看见你,仿佛看见自己女儿。”

周享将她凌乱的发丝用手捋好,“上次买的戒指,你还喜欢吗,我又买项链和一副耳环,正好可与之配成一套。”

寇锦嘴巴紧闭,不愿回应他。

“最近我生意会比较忙,你好好休息,过年时,我们一同去看查尔斯河,你可以去看看那里的大学,选一间来读…”

最终周享停止与她沟通,只交待乔照顾好她,又安排医生留在家中方便照应。

周享走后,乔过来,握住寇锦的手贴在脸颊处,“小姐,你何必将自己折磨成这样子。”

她泪流不止,“上帝保佑,我扶你回房休息。”

寇锦由她扶着躺回床上,口中含两片镇定剂,终于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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