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红叶伤还没好,也为了不让别的妖怪察觉她人类的身份,稍晚一点夜陆生就打算送她回家。
一众妖怪默默看着少主公主抱那个少女离开。
照红叶以为这只妖怪会抱着她飞檐走壁蹭蹭蹭就到家,谁知他居然不紧不慢一步一个脚印走在路上。
他的深蓝羽织盖在她的身上,春夜的潮湿寒凉没有浸染到她的肌肤,寂静的街道上只听见少年的木屐踩在地上的声音。
这是一条僻静的人行道,连路灯也暗淡,于是天上的星月更加明亮。妖怪少年抱着照红叶,忽然说了一句:“今晚月色真美。”
西园寺·对日本近代史毫无兴趣·对夏目漱石此人的了解仅停留在名字·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深意其实是我爱你·照红叶也跟着擡头望天:“有吗?明明是星光更亮一点啊。”
妖怪少年:“……”
他准备绕三公里把照红叶送回家,结果在路上就被施工队堵住了。
他们面前拉起限制通行的长条,政府派来的施工队队长对他们摆摆手:“这里附近的路都塌了,我们在加班加点,但是今晚肯定是修不好的了。你们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走吧。”
照红叶艰难地摸出手机,从新下载的导航APP里查了下最近回家的路线。
“七公里?!咳咳……”她震惊地咳了出来。
妖怪少年抱着她,腾不出手,只能担忧地问:“喂,没事吧?绕路去你家要走七公里吗?”
施工队长打量他们几眼,从他们对话中推测道:“原来你们不住一起啊,那你完全可以去住你男朋友家嘛。”手指的方向就是妖怪少年。
照红叶:“我们不是……”
妖怪少年立刻截断她:“说的也是!我现在带我女朋友去我家,也不用绕路了,多谢了大叔。”
没等照红叶反应,迅速转身离开。
照红叶神色不善:“能不能征询一下我的意见?”
妖怪少年:“我什幺也没听到。”就差双手捂耳疯狂摇头了。
一小时后。
照红叶看着眼前的建筑:“这就是你家?”
这不是奴良宅嘛?!
妖怪少年笑眯眯点头,轻轻把她放下来,等照红叶站稳后,低头亲了亲她,恋恋不舍地摸着她的脸说:“我要离开了,等会儿会有人出来接你。不许不想我,我每晚都会来见你的。”
照红叶眨眨眼,只是瞬息之间,妖怪少年的身影就像融进了夜色之间,消失不见。
她站在门口发呆,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西园寺前辈。”
她转头看去。
门口高悬的的灯笼被风吹的左摇右晃,烛火也飘忽不定,门后的棕发少年走出来,微笑着看向她:“欢迎来到奴良宅。”
奴良陆生。
她问:“是那个妖怪让你来的?”
奴良陆生没问是哪个妖怪,而是说:“算是。”
他走上前,扶着她慢慢走进奴良宅。
照红叶低声:“谢谢。”
他笑着说:“我应该的。”
——
“啊咧?所以你在银座赌完了银行卡里所有的钱,被人报复逃跑的时候钱包又掉了,到神社许愿花完了口袋里最后的硬币,回来的时候还被妖怪袭击了?”清十字清继难以置信,其余众人目瞪口呆。而照红叶,正坐在食案面前吃着奴良陆生的母亲准备给她的夜宵。
照红叶揉额头:“我知道我短短一天一夜的遭遇波澜起伏,虽然我遇到的事情不止这几件……但是也不用这幺惊讶吧?”
清十字清继收回下巴,做出若有所思状:“这幺说倒也是,只不过是拼拼酒打打架而已,也没有进警察局,的确不算大事。”
照红叶:“呵。”
“但是!”清十字接着说,神情十分振奋,“妖怪!你遇到了妖怪!被妖怪袭击还被妖怪救了!袭击你的妖怪长什幺样子?救你的妖怪长什幺样子?妖怪把你带到哪里救治了?救治你的地方又其他妖怪吗……”
“打住。”照红叶擡手比了个手势。
她面无表情:“我拒绝回答,反正跟你无关。”
清十字清继只觉心口中了一箭:“怎幺能和我无关呢?我是怪奇侦探团老大啊,组建这个社团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寻找妖怪吗?现在照红叶桑你终于遇到了,当然要和我们分享啊。”
奴良陆生拉住清十字清继的衣袖:“清十字君,西园寺前辈受伤了身体不好,不要再为难她了。”
“咦?”因为太过兴奋都没注意照红叶的神情,奴良陆生一提醒,他才发现表姐的脸色很不好,带着病态的苍白,声音也比平时少了中气。
于是清十字讷讷地“哦”了声,安静闭嘴。
家长加奈问:“所以西园寺前辈才会来奴良家吗?”
照红叶点头,端起案前的汤:“是啊。反正现在周末,没钱去其他地方玩,家里也回不去,只能来奴良家合宿了。话说回来,汤很好喝啊。”
奴良陆生笑着说:“嗯,是我妈妈熬的。”
她多喝了几口,只觉得在哪里喝过,夹起一块鱼饼放进嘴里,越发熟悉的口感让她停下了筷子。
奴良陆生以为她不喜欢这道菜,就把小食案上的其他饭菜往照红叶那边推了推,说:“前辈,你现在受了伤,晚上不要吃的太多,对胃不好。每样菜少吃一点,早点休息吧。”
照红叶握着筷子,指尖捏动筷身轻微地旋转,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到他身上。
奴良陆生被她看的不明所以:“怎幺了,前辈?”
“不,没什幺。“照红叶继续低头咬鱼饼。
在边上充当背景板的清十字清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缺乏情商的大脑最终决定继续研究妖怪去。
————
临睡时,奴良陆生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卧室给她休息睡觉,他静静站在门口,西园寺前辈走进房间,经过他身边时候道了声谢。
夜深人静时,照红叶毫不意外等到了妖怪少年。
几乎是他到她身边的那一刻,照红叶就睁开了眼。
妖怪少年惊叹道:“好厉害呢,照红叶桑。你居然察觉到我来了。”
照红叶语气平静:“为什幺来打扰我的睡眠。”
少年拿起搭在矮凳上的羽织:“我来拿走我的衣服。”
“顺便乞求美人一吻。”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身在照红叶唇上亲了一口,舔舔嘴唇:“怎幺办,和你接吻似乎让我上瘾了。”
他双手支在照红叶的耳边,专注的看着她:“照红叶桑,你以前和别人接过吻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吧。”照红叶说。
少年嘴角的笑容隐去,他喃喃道:“真是嫉妒。”
“一想到这样的红唇吻过别人,我就很嫉妒,嫉妒的想杀人……”
“你为什幺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呢?”他轻声说,低下头嘴角流连在照红叶的唇。
照红叶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少年的额头,慢慢推开,“拿完衣服赶紧走。我要睡了。”
少年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真是冷酷啊,照红叶桑。我什幺时候才能听到你说\'今晚请留下来\'呢?”
照红叶不为所动:“等我想睡你的时候。”
少年兴致勃勃:“那你什幺时候想睡我?衣服我可以自己脱,绝对不浪费时间。”
“起码不是现在。行了你赶紧走,我要睡了,我困。”
好说歹说把少年劝(赶)走,照红叶闭上眼的时候想起今天的事情,少年又是救自己又是请人救治她,还送她回家(虽然最后来了奴良宅),不管出于什幺目的,至少他很尽心尽力了。
哪怕是强吻自己,最后也还是被她主导。
于是忽然对自己毫不留情赶走少年有了那幺点一咪咪的歉疚。
因为受伤的缘故,照红叶一夜睡得格外沉,一觉睡醒起来,庭院已经传来清十字团的说话声了。
他们在外面吵吵闹闹,照红叶躺在叠席上看着中庭的樱花,看着柔软的花瓣飘进房间,只觉得那花瓣越看越眼熟。
有人跪坐在折门旁,轻声道:“西园寺前辈。”
照红叶转头看过去。
那人拉开只敞开一半的折门,门口显出奴良陆生的身影,他说:“我请鸩先生过来给你换药了。”
鸩在后面听陆生称呼自己“鸩先生”,感觉一阵牙疼。
鸩从药箱里拿出药,侧头看见奴良陆生坐边上就那幺看着他,忽然一激灵,然后把药笔直地递给照红叶:“粉末状的混水喝下去,膏状的外敷,我就不给你上药了。”
照红叶没注意到他俩刚刚的眉眼官司,接过药:“谢谢。”
奴良陆生带着鸩走出房门,留下照红叶自己在房间上药。
鸩随着奴良陆生绕过了走廊,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陆生:“喂,陆生。”
奴良陆生停下脚步:“怎幺了,鸩?”
鸩双臂交叉,脸色不太好:“那个女孩,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奴良陆生回答:“是啊。”
“为什幺不告诉她?明明你们在居酒屋都……那样了。”鸩说到最后,有点含糊道。
奴良陆生轻声说:“因为前辈现在,还是很厌恶妖怪。她对晚上的我的态度,更像是看着一个有趣又烦人的东西,这一点\'我\'也是心知肚明的。在前辈彻底改变对妖怪的偏见之前,我不会告诉她真相。”
鸩皱眉:“其实你更担心的是告诉她真相以后,你的前辈会连带着白天的你一起讨厌吧?陆生,你有多喜欢她?”
奴良陆生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他的回答也很沉稳,“那是晚上的我会关心的事情。最近奴良组遭遇了很多袭击,我没有时间耗费在这件事上。”
他转头就走。
鸩站在原地摸下巴,为什幺一对上这个人类的事情,陆生的态度就这幺不正常?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