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大都自私自利,妖亦是如此。
见情况毫无转机,莫安泰成天自怨自艾不说,还考虑起了身后事,阿晚便下定了决心。
可这毕竟是伤天害理的事儿,她非得给自己一个说辞:「哎,我夫君正值壮年、心肠又好,不该就这幺郁郁而终。去烟花巷子里觅个替死鬼罢!反正那些人也是罪有应得。」
那一整天,阿晚就这幺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待到日落西山,她跟莫安泰说,这些日子好像是有点儿闷,想上街去逛逛。
莫安泰欣然同意,只叮嘱她不要独自出门,记得把赛虎和阿武一并带上。
“嗯,”阿晚转过脸笑了笑,微微点了下头。
怕莫安泰为自己担心,她便牵上了赛虎,至于阿武,还是算了吧,万一他嘴不严就麻烦了。再说,等见到了鬼地藏,他一准儿吓得尿裤子。
阿晚从南院的偏门出去,要绕过西院,才能到正街上。
张生照旧侯在那颗老槐树旁,手里拿着个啃了一半的驴肉包子。见阿晚独自一人带着狗,他搓了搓手,一个邪念涌上了心头:「嘿,今儿晚不赚王姐那半两银子了,跟这小妞勾兑勾兑……至于那狗,」他看看手里的包子,「好搞定得很!」
于是,他吹了声口哨,将包子往远处一抛……
赛虎擡起头,“嘿,阿晚,那厮不怀好意!”说着,它皱起吻部,弓起背,呼噜一声,作出攻击状,“看我赶走他……赶不走的话,就咬!”
阿晚脑子里灵光一闪,“赛虎,留着他有用!”
“什幺用?”
赛虎一向警觉,
“你知道这厮是谁幺?他常常来向母猪卖春,往安泰头上扣绿帽子!我早都想咬他了。”
同阿晚讲话时,赛虎常管王氏叫:母猪。
阿晚的心头,一丝愧疚感都没了。
她蹲下身,凑到赛虎耳边,“跟你说,我拿这厮有用!把他献给个大妖精,能保我夫君早日康复。”
赛虎点了下头。
不远处,张生挠着头,还有些搞不明白状况:「咦?这狗,咋不捡包子?这小妞,咋在跟狗讲话?怪哉……」
“赛虎,”
阿晚有些胆怯地朝张生走去,
“其实,我心里有些害怕……一会儿,我们得把他骗到骡车上,拉去城外。”
“嗯,”赛虎点点头,“我看出来了。放心,你若有啥,我立即咬他!”
赛虎的样貌虽有些可怕,可见阿晚主动朝自己走来,张生很是兴奋,一双桃花眼眯得弯弯的。
等阿晚走近了,他牵起嘴角,“你一个小姑娘家,为何饲养这幺大个狗?”
见状,阿晚笑而不语,赛虎则虎视眈眈。
张生接着说,“就算不怕它野性大发咬你,也该当心它兽性大发,把你给上了呀?”
听到这轻佻的话语,阿晚晌午吃的猪肝汤在胃里翻江倒海。
“小哥,”她强忍着恶心,道:“我就是欠……上!”
“哟,那正好,”张生更得意了,“咱找条偏街巷子,赶快去办事!”
“啊,现在呀?”阿晚佯装一脸为难,“这天儿,还没黑透呢!”
“采阳补阴乃正经事儿,不必等到天黑就能办。”张生有些不耐烦了,“况且,我若回去晚了,要被我娘骂。”
阿晚想了想,道:“每晚黄昏,我爹常在此处溜达,我怕被他撞见。你看这样可好,我去叫辆骡子车,不必拉多远,就在车上办事。嗯……车费我出,不用你破费。”
看张生点了点头,阿晚心里笑了。
“那就这幺定了,你在这儿稍等片刻。”
张生就这幺稀里糊涂地上了骡车。
骡车一跑起来,他就把屁股往阿晚跟前挪,还擡起了两只小白手。
见状,阿晚忙对赛虎使了个眼色。
赛虎立时将张生扑倒在地,死死地压在身子底下。
………………
车夫不敢进鬼林,骡车只是停在了鬼林边。阿晚和赛虎将张生拖进“地藏庙”后不久,鬼地藏“显灵”了——
先是一股灰黑色的旋风围住了张生,而后,风中传来说话声。
“白狐妖,你带来的贡品,本座还算满意。有何心愿?”
曾听别的小妖说,鬼地藏只在吸完精气后,显灵一小会儿,很快就会变回石像。
因此,阿晚在来的路上,就把要许的愿望背了好几遍。
“要我夫君的身子恢复如初,从此不再有伤和痛……永远不会离我而去……求菩萨成全……”
一般小妖都尊称鬼地藏为:菩萨。
那句“永远不会离我而去”,是阿晚临时想起的,她看得出来,前些日子,莫安泰总是觉得自己快死了,担心自己死后,她怎幺办。
没等阿晚话音落下,那股灰黑色的风就平息了,张生被摔在了地上。一个回音般的声音说:“如你所愿。”
张生连滚带爬地出了庙门。
阿晚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来到地藏庙门口,只见门外天色已晚。像这种月黑风高的夜,城门一般关的早。
“赛虎,看样子,今晚是回不去了。”
“我是没所谓,只怕你不习惯,”赛虎的嘴裂成一道月牙形,看上去,像是在笑话她,“你平素热被窝钻惯了,还咋露宿荒郊野外?”
阿晚听得出来,赛虎对她,好像有点儿气不过。也难怪,在她住进莫安泰的卧房前,赛虎经常进莫安泰的卧房睡觉,从没被驱赶过。
“赛虎,”阿晚有些难为情,“你想进来睡觉,就进来呗!我和他都不会驱赶你。”
谁知,赛虎翻着大黑眸子,瞪了她一眼。
“我知道不会被驱,也想进去睡。可你夜里要哼哼,那肉麻兮兮的声音要令我浑身起疙瘩。”
阿晚的脸臊红了,只好转移话题。
“那,今晚带你去看看我曾经的小窝吧,”说着,她带赛虎走出了地藏庙,“虽然只是个小山洞,但应该挺暖和的……”
谁知,那小山洞已被别的小妖给霸占了。
这一妖一狗只好在鬼林闲逛了一晚,待到次日黎明,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出林子。
…………………
因为阿晚彻夜未归,莫安泰早早侯在莫府门口,见她牵着赛虎回来了,心头松了口气,而脸,却黑了下来。
“阿晚,你野到哪儿去了?为何夜不归宿?”
“我……”
阿晚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向鬼地藏发愿的事儿告诉莫安泰呢?可……自己可是害了个人啊!说了的话,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凶残呢?更何况,自己是个妖精,在世人看来,妖精的代名词就是:凶残。
赛虎在一旁道:“嘿,阿晚,把好消息告诉阿泰呗!跟他讲,他很快就能跑跑跳跳了。”
阿晚有些不知所措,一个劲儿地摇头。
此情形,令莫安泰想起了上回的大锁头:「是不是大前天出太阳,我去小亭陪大夫人饮茶,令她怀恨在心了呢?哎,我跟大夫人虽没啥情分可言,但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她这回一宿未归,只怕惹出了更大的祸事!」
于是,他怒喝道:“滚过来,在为夫腿上爬下!快——”
“哦,”阿晚撅着嘴,兜着一肚子委屈……
“叫你吃醋,我叫你吃醋!有啥可吃的?我不就陪大夫人喝了个茶嘛,她来这府上这幺久,连我的房门都没踏进来过半步……”
莫安泰越骂越气,越打越起劲,阿晚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可过了一会儿,她却笑了:「老爷力气咋这幺大?难不成,鬼地藏这幺快就灵验了?」
看到阿晚脸蛋上那颗小酒窝,莫安泰更气了:「挨了打还笑,难不成,她是干坏事儿干痛快了?」
接着,又是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阿晚的屁股上,“没脸没皮的东西,说!昨晚干什幺去了?”
“我去……”吞吞吐吐了老半天,阿晚仍旧没说出口。
赛虎在一旁催促道:“哎呀,你是去做好事儿了,就说出来嘛……瞧你,慢吞吞的,白挨了顿打。”
“起来吧!”莫安泰气呼呼道,“我都成这样了,咋保护你?尽出去惹事儿……也不想想,你若叫人掳了去,我会有多伤心?在外边儿鬼混了一晚上,肚子饿不饿?”
听莫安泰说起话来铿锵有力,阿晚很是欣喜。
“饿,当然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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