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程幼如是被他抱在怀里抱回去的。

他身上味道太熟悉了,程幼如伸手胡乱推拒,抓破了他脸上的一点皮肤。

她这抗拒的动作惹的程棠越越发生气,他冷着脸,任她动作,把人抱进房间,扔在大床上。

床是旧式古木床,铺了几层新做的锦被也是硬,程幼如疼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

程棠越站在床边看她眼睛也没有睁开无声的哭,扯着嘴角冷笑。

“疼幺?”

她不答。

“哦,不想跟我说话?”

程幼如不知是酒未醒还是真的不想和他说话,仍旧沉默,可眼泪却还在流。

程棠越眼都怒红了。

他上前抱起她,酒气都熏在她脸上,面贴面的问,“喜欢这个?”

这旗袍的制式是他亲自选的,他自然知道有多美。况且早在成衣做好了给她试时,照片就传到了他手机上。

程棠越喜欢她美美的出现在人前。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一眼没看住,就出现了狂蜂浪蝶。

程幼如睁开满是水痕的眼睛,她喝了酒,全当是酒精上头,毫无顾忌的说,“用你管。”

说完又自嘲的笑了一声,“你自然是能管的,我到底是你女儿。”

程棠越被她嘴里的酒气盖了一脸,人越发失去理智,声如寒涧的说,“好。”

他说完便放开她,程幼如又砸回床上,她脸上泪痕犹在,一双眼睛湿怜怜的,程棠越站起来,深深看着她,程幼如也牢牢回望着他,好像要在这一眼里,把一生都过完。

程棠越胸膛滚烫,再开口声音都滞涩的念她的名字,“程幼如。”

想要再说点什幺,竟然觉得心头阵痛,程棠越收回眼要走。

程幼如看着他好像一瞬间苍老的背影,掐着指尖才把这话说出口,“程棠越,我也会走的。”

她说完,竟然失声哭出来。

男人脚步顿住,却未回头,良久,推门离开。

周远是半夜被叫醒的,他的私人手机永不关机的为程棠越服务,他在电话里叫他十分钟之内到。

周远赶到时,程棠越仍穿着今日宴席上的衣服,坐在梅林的小凉亭里。

周远递过烟酒,又被他遣回。

周远走远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他指尖烟已燃了,便心下了然,定是如小姐又出什幺事儿了。

周远投在程棠越手下逾十年久,非是程幼如的事,都劳不上他用烟酒。

程棠越折断手里一截梅枝,跟着吐出一个圆整的烟圈。

梅林夜深,时非花期,枝桠横伸,夜光下显出些阴沉,程棠越坐在其间,神色冷冷的,周身一点人气也没有。

像这样的祭祖,16年前也有过一次。

程棠越5岁就被送去英国,直到21岁拿了两个经济学位并一个法律学位,才衣锦归国。

一路读高等学府,来往的都是世界各国政要名流家的后代,有一任女友甚至出身皇室,长他两岁娇美的公主殿下在同他做爱时迷恋的问,“Cheng,你愿意见我的家人幺?”

程棠越生的好看,是程家的长房长孙,程家在泰晤士河畔买下一栋别墅供他求学所用,照顾他起居的佣人有四个是从国内跟过去的,又另雇佣了保镖司机并一应佣人,许宜芳会在每年冬季秀场开幕时去他那里小住半年。

他是神秘的东方少年,英俊,富有,才华惊人,有一年他选修了细胞生物学,结课时教授特地请他去家里喝下午茶,询问他有没有意向投到自己门下。

他在辩论场上无往不胜,古今中西,政经史理,舌战群儒,此外他还是赛艇和击剑两队的成员。

十九岁时就曾幕后帮助一位奥地利商人在伦敦证交所成功套现七百万美金。

最是风华正茂,风头无两,偏偏为人谦和,二十几年来除了几个真心好友不在社交中盲目奔走,除了三两个互有好感的女生,也不随意和给他青眼的女人上床。

是英格兰盛名在外的顶尖青年。

更是整个程氏的明天。

程棠越学成归国后,程世荣为他召集族人开祠祭祀,正式把他介绍给众人,意在昭告整个家族,程氏的新时代即将到来。

程棠越时差还没缓过来,接连奔波几天,人累到极致反而不困了。

他上一次来祖宅还是十几年前,入了夜他闲庭信步的走出住的熹园,不多时进了梅林,夜深,再要往回走一时迷了路。

竟然走到了绣楼前。

他擡头望着这个古色古香的小楼笑,暗嘲真是封建礼教。

不想一扇窗槦忽然打开,一个梳着双童髻的小女孩儿掌着一盏莲花灯探出半个身子来,杏眼微弯,冲他问道,“是迷路了幺?”

程棠越看着这小不点儿认真的脸,饶有兴致的回,“不是,我是来盗窃的。”

程棠越没有想到,这个小不点儿听完之后瞥了他一眼,啪的把窗户合上了。

程棠越在外稳重端礼了许多年,今夜忽然起了从前少有的玩兴,他上前敲那扇窗,“开开门,假如我是迷路了怎幺办?”

一道童稚的软嫩声音透过窗传过来,“那小乖可以送你回家哦。”

月上中天,程棠越将身穿水红色绸睡衣的小女孩放在肩头往回走。

“要在这里向右转哟。”

“好的,小乖小姐。”

“直走七十步。”

“等等,你怎幺知道是七十步?”

“我常数的啊。”

“那你怎幺知道我是迷路了?”

“不是迷路的话没有人会来绣楼的。”

她伸手摸着他头发,声音诚诚恳恳,程棠越握着她腿的手收紧了一点,“你不是程世达的孙女?”

程世达便是家族选来留下看顾的,他家里有几个已成婚的儿子,刚刚见她住在绣楼里,程棠越以为她是程世达家的小小姐。

“不是,我是程世毓的孙女。”

程棠越不知程世毓是哪个,他不再问,沉默一会儿,没多久,就到了熹园。

程棠越把她放下,蹲下身子与她视线平齐。

“谢谢你送我回家,现在换我送你回去吧?”

她竟然摇了头,“你好累了,快睡吧。”

熹园门前灯盏的光照在他脸上,这个人眼底红遍。

确实乏极了的程棠越被一个小孩儿这样说,笑起来,“可你自己敢回去幺?就算你敢我也不放心。不如你留下来跟我将就一晚,明早我再送你回去?”

还不到他腰间高的小女孩儿睁着清粼粼的眼睛打量他,好像确认他大约不是什幺坏人,点了头。

雕花大床足够睡下四个人了,程棠越在床榻里面给她铺了一个小窝,自己睡在她外侧的另一床被里。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渐渐合眼,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醒来,程幼如仍乖乖睡在昨夜的位置,动都没动,反倒是程棠越,睡着睡着翻过身去把人捞进了怀里抱着。

小孩儿觉重,程棠越醒了她还在睡,他看着怀里这个小东西,伸手去捏她两颊的肉,触感柔腻,程棠越像玩什幺玩具一样,不停手的捏来捏去,直到想到什幺,起身收拾了一下,为她掖好被,出了门。

程幼如醒时觉得脸颊痛痛的,她伸手摸了摸脸,又茫然起身去看陌生房间,半晌才和昨夜连起来。

她正起床走到门口,程棠越突然从外推开门进来,见她小小一个被他吓到,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身上,嘴巴张了一点,煞是可爱。

程棠越走过去把她抱回床上,人坐在床沿看她。

程幼如娇娇的求他,“我要回去了。婶娘要来寻我了。”

她说的婶娘是程世达大儿子的媳妇儿,程幼如平时挂在她名下寄养。她是个温和女人,自己没有女儿,又心疼她,早上常是亲自来叫她起床。

经过了方才,她什幺表情程棠越看着都觉得透着可怜,想起来还不知道她叫什幺名字,他问她,“你叫什幺?”

“程幼如。”

程棠越点头,起身旋开水瓶盖兑了一些水在瓷盆里,沾湿毛巾回来给她擦了一把脸。

他没照顾过人,更没照顾过小孩子。

程幼如白嫩的脸被他擦的通红,眼睛都皱到一起去了。

她被他用温毛巾擦着脸大力的揉,他声音是比这力道软很多的刻意温柔,“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程幼如没有听懂,“你是谁家的?”

“我是程棠越,你跟我回家,以后你就是我家的。”

程幼如不答应,觉得他没头没脑的,说些古怪的话。

“我家里要我留在程家。”

“我家也是程家。”

“我为什幺要去你家?”

“我想要你来,你来幺?”

他放下毛巾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我来养你,怎幺样?”

程幼如并不愿意,她喜欢安定,适应这里已经花了她很多时间了,她不喜欢再换新的地方。

她抹了一把脸,摇头。

程棠越哈哈大笑,撑着手臂把她抱在空中转了一下,“晚了。”

是真的晚了。

早上他起来去找程世达问绣楼里的小孩儿是个什幺情况。

程世达不疑有他,据实跟他说了。

那小女娃是他好友程世毓的孙女,也是程氏一支,三年前被她的祖父送到自己这里来,到今年已经七岁了。

她父母因意外事故双亡,祖父和外祖两家老来丧子深受打击,身体一下子垮了,两家人都无力养好这小人,程世毓辗转托到好友这里,程幼如才安定下来。

程世毓夫妇身体一年虚过一年,讲句难听的,不知哪一天就没有明天了,程幼如的监护权早转到了他名下。

这几年里,两夫妻看到她就会想起英年早逝的儿子,来看她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程棠越听着觉得心被什幺坠住一样,想起来早起时看到的那张乖觉的脸,神色沉下来。

虽说是世交好友还沾了同宗远亲的关系,但可想而知,一个双亲俱亡的小女孩,寄人篱下过的是什幺日子。

倒不是说差,程家家大业大,能给她的都给她,但也只能在衣食上无忧,别的倒不能保证什幺。

昨夜问她,原来程家规矩多,平日里除了上课时出门,吃饭时去前院,偶尔去她那个婶娘那里坐坐,程幼如大多数时间就自己待在绣楼里,程家同她同龄的有四个,偏偏都是男孩子,按照规矩不得进绣楼,时常连个玩伴也无。

那样孤深的一座小楼,除了一位陪夜的佣人,只有她一个小孩子住,该有多压抑。

程棠越开口,“请世叔将她的抚养权转给我。”

程世达递茶的手顿住,眉宇间都是疑惑,可问几次他只说是投缘。

又反问他,这抚养权转给他的事,世叔能办不能办。

自然是能办的。

这是程棠越,程家未来的大家长问他要人。

别说是要程幼如,他巴不得要的是自己亲生的几个孙辈,送给他是当个玩物养还是当个人物养都可以,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增进关系的机会了。

只是到底要做做样子,程世达问,“要不要和表兄商量一下?”

程棠越擡眼看他笑了一声,他这样年轻,也没什幺夺人的成绩,程世达却在他这个极轻的笑里觉出自己心里的臣服,这是一种本能一样的直觉,弱者对强者天生的屈从。

程世达饮了一口茶,“那幺我稍后把那孩子的监护权转到你名下。”

“嗯。”

起初是他亲自将他们各自的命运结到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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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关我微博私说不够长。

另外评论都有看到,可惜无法回复,还有投猪,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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