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我意料的,他冲我哂笑一下,似乎也没有继续要留的意思,直起身,整了整衣物,作势要离开。
甚至一句话都没有留,也没有回头望我。
径直走到门前,跨出去,毫无留恋地消失在转角处。
我顿了顿,胡乱穿上鞋子,追了出去。
再一看,空荡荡的走廊里,哪还有他的身影?
怔了片刻,叹下口气。
到了第五日,宫中有人接我回去,登上马车时,我还有些恍惚,心道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又要回到那四方天里了。
回宫后,一切都是老样子。
只是,高清河没再来找我。
有时夜里我会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看着桂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天色一点一点变暗。风中带动起的一阵花香里,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只属于他的味道,就好像他人在附近一样。
也许,他确实在附近。
可我,就是找不到他。
八月中旬,酷暑难耐。
宫中传来两条消息,成为嫔妃们茶余饭后总要提起的闲谈。
一是,贞贵妃晋封皇贵妃的事,搁浅了。
二是,我有了身孕,直接晋升贵妃。
册封大典流程繁琐,皇上担心我一遭走下来身子不适,减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地方,轿子都给我备了新的,放了许多软垫。
我瞅见贞贵妃的脸色十分不好,毕竟,不仅没有晋为皇贵妃,还多了个与她平起平坐的人,心中不快,自是能够理解的。
回到宫苑中,桌上摆了不少赏赐。
我挑出些价值不菲的东西,赏给了一直为我把脉的太医。
若不是这个太医将我的身孕谎报为一月,而不是两个月,我与人偷情之事,就要叫人察觉出来了。
我猜,这太医,也许与高清河有什幺干系。
可他嘴巴倒是紧,什幺都问不出来。
此番给予他赏赐,就是想套点什幺出来,可他依旧什幺都不肯说,我望着他坚决的模样,不好逼迫他,只得作罢。
而后的每一夜,我还是照之前那般,坐在台阶上等他。
我知道,我有了身孕,他会来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期待一次次落空,我的这种自信,也开始慢慢消褪。
直至九月中旬,宫里举行中秋宴,他都未曾出现。
我无心宴席,以身子不适推辞了,一个人站在苑中,修剪着桂花树。
傍晚,日落西山,宫苑里点起几盏小灯笼,增添了些节日的喜气,晚风吹着,将我剪了一地的桂花带起,一时间乱花渐欲迷人眼,如梦如幻。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咳。
我立马回头去看,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再一擡头,就见到坐在房檐之上的他,正一眨不眨盯着我,手里一把折扇悠悠扇着。
“……高清河?”我呆呆地问。
他挑起一端眉:“怎幺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好久没有人敢这样叫了。”
“哦……”
我扭过视线,嘴角情不自禁地朝上勾起。
他朝前探了探脖子,下巴朝我面前的桂花树擡了擡,神情有些难以言喻,道:“剪得什幺东西?”
我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
“你说什幺?”
“我说,你剪得什幺东西?跟块烂土豆似的……”
?
这人有什幺隐疾吗?
一来就要说些不中听的话?
“你给我下来!”我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子朝他砸去。
他朝旁一闪,又望了我一阵,纵身一跳,从房檐上跳下来。
此时宫苑里没什幺人,多数都被我遣走了,只有宫外有侍卫守着,我和他在桂花树前站了阵,谁都没有先开口。
浓郁的桂花香中,多出了他的味道,还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转过头悄悄瞥他一眼,他近在咫尺。
这一月,我总共梦见他十回。
每场梦,他都是这样近在咫尺。
以至于,现在,是那样地不真实。
“你来做什幺?”我忍不住问。
问完有些后悔,明明自己很想他来。
他不像以前那样笑着答我,而是面容平静地望着前方,回:“中秋了,来看看我的孩儿。”
“现在才来,孩儿未必认你。恐怕要将常来这儿逗他的皇上认去。”
“多一人疼惜他,未尝不是好事。”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神色无异,耳边碎发迎着风朝后吹去,身上深蓝色的袍子微微扬起,像是个清心寡欲、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哦,”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幺,身形一顿,转向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忘了恭喜娘娘,晋封贵妃。”
我未动,只盯着他,眼中情绪复杂。
“多谢。”
许久,我才又说了句:“何必这样客气?”
他目光微滞,直起身,总算是带上了些笑意:“娘娘上次说的话,臣回去想了想,也全不无道理。既然娘娘提出来了,那臣只得,却之不恭。”
我心头颤了颤,握紧拳,“你上次说的,我也同样想过。既然能攀上一根高枝,保我和我的家族太平,那又为什幺,要轻易撒手?”
他沉默一阵,侧过身,静静地望着我。
我望回他,有些紧张,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
“你真这样想?”
我紧抿着唇,点点头。
“那……”他缓缓擡起手,抚上我的脸庞,面孔一点一点靠近我,目光落在我的唇上,“告诉我,你打算怎样讨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