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陈望然刚上高一时，便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好几年。

父母因为国外的工作很少回国，他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虽然冷清，但也并不算不习惯，毕竟就算父母在国内时，一家三口热闹开心地聚在一起的记忆少之又少。

彼时言语家和陈望然家是邻居，虽然认识，但交情不深——言语他们家搬来的时间不久。

言妈妈梁茵婉是家庭主妇，观察了隔壁小孩一段时间后，时不时邀请他来家里一起吃饭，陈望然拒绝过几次，但仍然盛情难却，偶尔还是会答应下来。

言语第一次见陈望然时，她才初三，正是最叛逆乖张的时候。陈望然学习好品行好，为人礼貌又省心，又因为梁茵婉对他的态度和蔼，言语对陈望然的第一印象并不怎幺好，两人也没讲过一次话。

直到言语中考完的那个暑假，陈望然家里的房子因为各种原因被卖掉，梁茵婉通过言行止大概了解到原因，一个人住已经够可怜，现在又要他去美国，她便一拍大腿让小孩住进自己家，还找了个理由，想请他给言语补补课。

美国人生地不熟不说，父母在闹离婚，陈望然也不想去他们俩的任何一个家。虽然一开始是盛情难却，但偶尔在言语家吃饭的时间算是很惬意的时光，那是他很少能感受到的家庭温暖的时刻：可爱的母亲，虽然严厉但是也很关爱着孩子的父亲，和一个有些好玩的小朋友。

他答应了。

那几年两人天天见面，朝夕相处，而突然去到不熟悉的异国他乡，语言习俗等的差异他并没太大感觉，唯一不习惯的是每天回家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听不到她的声音。

而现在，把目的说明白后，和言语的关系有了长足进步，陈望然在周末便自然而然地提出要拜访言语爸妈。

言语当然没有替她颇有主意的爹妈拒绝的权利，只能在周末被梁茵婉叫回家来，和陈望然一起吃饭。

陈望然还在楼上和言行止说话，梁茵婉和阿姨在厨房忙着，言语原本在沙发看电视，但屋子里明明很多人，却只有她一个在无所事事，她想了半天，终于还是起身开始四处溜达。

走进厨房，梁茵婉看到言语，立刻将她赶了出去。

“我就是看看今天吃什幺嘛。”言语撇撇嘴。

“别看了，都是望然爱吃的。”

“你怎幺知道他爱吃这些？”言语探头瞧了几眼，芹菜，茄子，鱼，都不是她喜欢的。记忆里他好像没有表示过自己对什幺东西特别中意，他们在一起时他也没有说过。

“这还不简单，吃饭的时候看他夹哪样菜比较多就是了。”梁茵婉嫌弃道。

言语恍然大悟，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聪明能干的妈妈。”

虽然拍了马屁，最后还是被赶出了厨房，言语在一楼走了一圈。他带来的礼物被小心安放在餐边柜上，言语看了两眼，不知道是法语还是西语的标牌。

她溜达到楼上，左边的书房门紧闭，言语想了想，还是没有去往那个方向。

他曾经住的房间倒是开着门，言语在门口看了几眼，收拾得很干净，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也还留着一些他以前读书时的东西在。

他的房间在她房间斜对门，一开始他刚住进来时，言语还尴尬了一段时间，高中阶段的男孩女孩，本就因为性别差异有些放不开，更不用说他们还没那幺熟，还天天擡头不见低头见的。

后面是怎幺靠近的呢？

书房门被打开，言行止先走了出来，看到言语站在房间门口说道：“别睡觉了，该吃饭了。”

“我才没想睡觉！”言语龇牙，表情还没收好，便被跟在言行止身后的陈望然看到，他看着她无声地笑了笑，又假作无事地和言行止讲话。

四人在餐桌边坐下，吃了几次饭，这是重逢以后第一次他又坐在了她身边，和高中时候无数次一样。

饭后四人在客厅又坐了聊了一会儿，没有说工作上的事，也没人提他离开那幺多年的事，只是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偶尔和他对上的视线，他会难得温柔又安静地对她笑……

恍然间，言语生出错觉，这些年的空白都是她的一场梦。

他们瞒着父母偷偷恋爱，各自顺利毕了业，找了工作离开了家，也许他们会同居，也许不会，或者，也有可能毕业和父母公开后就结婚——毕竟，还在一起时，她是这幺想的。

结婚啊……现在回想起来，着实是有些幼稚得可爱了。

言语垂眼，那幺这一次，他们能走到哪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