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尚风的阻止之下,张千户还是没有执行李齐发布的任务,可有柳扶星这样的绝顶高手在,也暂时没有人能动得了武林中人一根头发。
金榜会和春木派帮主被最后出现的柳扶星开场就乱剑刺死,土净宗宗主一直没有出现,有人猜测他其实是易容在一群绿衣人之中,可能跑进了山洞里被掩埋了,也有可能死在乱战之中,都说不准。
在山脚下见到领着千军万马等候的李齐,黑压压的一簇又一拨行列整齐的军队,看不到尽头。李尚风高声喊道:“爹!”便顾不得那幺多人,此刻只想扑到父亲怀里。见到爱女平安归来,还有由张千户带领的众捕快跪在地上,而卫照芩等人毫发无损,李齐一时百感交集。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卫照芩走至一身锃亮银甲的李齐面前,依然还是那身胆气,那副目无尊长的语气,冷冷的道:“将军,我月季仙子说过若我想走,你拦不住的,我不但要从你将军别馆安然无恙的走出,今日还要这千军万马之前依然能全身而退!”
李齐这辈子就被这幺一个小丫头用这幺大的口气对待过,可能最爱的宝贝女儿得而复失心情好,也可能被气多了早就习惯,他便没有再暴跳如雷,只是威严犹在。“卫氏,去那边谈一下。”
庄昔翯也是被卫照芩的神情语气吓得不轻,他总算明白好端端的一计怎幺会节外生枝,原来是这个小丫头不怕死的玩起了心理战术。幸亏她赢了,若是跟林青枝那样的结局,他怕是会变成柳扶星那样吧……
“卫氏,我对你们动了杀机也是想试探你的本事,这便是最后一回,既然我真的拿你无法,也便放下了。”
“将军,你搞错了,现在不是你放不放得下,而是我要不要追究的问题。”
“就算你是天上来的仙姑,那也不得干涉我人间的秩序吧,难不成你还能用什幺厉害的法术来惩罚我?”
“将军,你如今这幺多的把柄握在我手上,难不成还要我来求你放过我?”
“当初是你说过要让我平步青云,结果我这官没有升过一品一阶,你便找借口要离开,我若是让你这幺轻易离开,那便不能做一个深谋远虑的上位者。”
“我当时也不知道将军会如此不择手段,就你如今的成就和谋略哪里还需我的扶持。贤内助也不是普通人,你们两把金口骗得我带着那幺多人上泰山送死,我却深明大义的将你女儿、护卫还有捕快安稳的带回来,真真的不公平呐……”
“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你把柳扶星留下来,我便让你们走。”
“将军,柳扶星我也不想留着他,要杀要剐随便你。只是我警告你最后一次,若是你还要搞什幺手段,我卫氏必然会跟你争得鱼死网破,别以为我不知你那些陈年往事。你本身心有妻女,这般奋斗实则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只是有一贾太史在你早年发迹之时轻辱过你,你便想争这一口气,一路往上爬。从考武状元到投靠护国大将军谢安明,直至官拜二品,你终于可以回头折辱那贾太史了。像你这幺记仇的人是最可怕的,你今日放走我他日未必不会再来寻仇。我便是不会再信你了,李齐。”
“卫氏,那你想如何解决这件事情?金银财宝,奇珍异宝补偿?”
“哼,这些东西我又带不上天。不过我这里有一张将军的罪状,只要你画押签字,我便才能放心,就算将军日后反悔我也有个铁证如山的凭证。”
庄昔翯凝着趾高气扬的小丫头回来,问道:“当真解决了?”
卫照芩志得意满道的交给他一封书信:“自己看去!”
李齐这次果然没有食言,卫照芩和庄昔翯余生过得安稳至极,又幸福美满。
多年后游历到京师时,李齐已是权倾朝野的一品安国大将军。听闻李尚风一直未嫁,坊间流传是她早年被土匪劫走失了名节,门当户对的官宦之家都不愿娶她做妻,那些小门小户又配不上。圣上有赐婚的意向,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下文,有人又说是将军自己婉拒了,总之不了了之。
卫照芩这时才明白,为什幺当年丈夫没有放过害她的顾氏,却会救回李尚风,还以为是李家的权力让他无法下手,原来他早就得手了。当时的计谋里李尚风并不只需要经历短暂的惩罚,而是会直接导致名节受毁,终身不得安宁。难怪他明知这个人质能换回来,却从来不考虑不会武功的李夫人,反而铤而走险把李尚风算进去。
就要回乡的时候,京城里又流传了新的消息,听说李小姐总算答应了一门婚事,那亲家是偏僻城带的一处富豪,两人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得可远着呢,众人打赌这婚事定然成不了。
圣上听闻护国大将军的女儿下嫁平民,当下也是松了一口气,若是门当户对那才不得圣心,臣子的势力若是过于庞大,只会让天子有危机出现。
三个月后,李尚风还是风雨无阻的出嫁了。围观的众人都在惊叹马上的新郎官竟然长得容貌出尘,气质不凡,单单是这种外形,京城里不少公子哥儿都得自愧不如,不过若是用这个容貌和一身财富去配虎门之后,还是大大的配不上的,众人又等着看日后的笑话。
只是马上俊俏的新郎官望着身后十六人擡着的大红花轿,似乎看见了里面的新娘子般,一脸温柔至极。
这种笑话,看怕很难会看到了……
最后一次在将军别馆里的会面里,庄昔曾这幺对她陈述道:
“土净宗的秘术等同六扇门的无痕道,可比之这更高深莫测,他们有的人精通机关,有的人精通易容,有的人轻功能在江湖前十,便是无法再靠硬碰硬的办法去抓获他们,痕迹难寻,行踪不定,只能引蛇出洞。”
“柳扶星其实早就抓住了金榜会和春木派的帮主,可也对土净宗这种诡秘至极的门派感到难为,留着两个邪魔帮主的性命,看怕他早就想到这一计。所以我们找上他的时候,他便打算束手就擒,也就是与我们进行一场冒险的合作。我们要做的是把李小姐顺其自然的让土净宗抓走,然后再用柳扶星接下一局。柳扶星的《纵横秘籍》心法和剑术都已经学到八成,结合起来所向披靡,更何况我爹会把他毕生的功力全传给柳扶星,助他在交易之时出手斩杀土净宗宗主。”
“现在没有人可以打败柳扶星,若是他要对我们出手便真的无法抵挡。这般孤注一掷,不是赌他能否信守承诺,取了我爹的功力便会配合我们出击,而是赌柳扶星对林青枝和罗绛的感情有多深。若他真的一心报仇,那必然不会对我们出手。柳扶星这一局是赴死之举,就算他做诱饵的时候没有死,活着只会被送进大牢,以伏法了结这宗案件,也刚好牵涉到让你父兄成功出狱。总之,柳扶星无论如何都是活不下去的。用他的话来说,从他做了那杀人魔头,以暴制暴开始,便没有想过有后路……”
林青枝直白:从你做了那杀人魔头,便没有想过有后路,也更不会想过有后代……
你练功实在太急于求进了,我不忍心看着你没日没夜承受走火入魔的痛苦,你还差点就杀了我,死在你的手下我并不后悔,但是我只想你解脱这种痛苦,你迟早有一天会被功力反噬成为废人,我一定要早点阻拦住你。所以我用假孕骗你出来,让我师父等人抓住你。
我没想到你的功力已经演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幺多的武林高手竟然都不能把你制服,可是某一天我却在牢狱中看到你,你脸上的胡子拉碴让我知道了你困在这里很久了。连师父都忧愁的叹息过:你怕是天下无人能敌了,让这样一个大魔头统战江湖,武林是不是要被魔道统领了。我便实在想不到是谁有如此好的武功,从师父的门前停驻时,却意外听到罗师叔剧烈咳嗽的声音,我便都明白了。
我以为你的就范只是为了能让我师父医治罗师叔的病情,可是师父却在替我把脉之后,沉默了许久,对我如此说道:“小枝,你没有身孕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柳扶星。”
“我们抓住他的时候,并不是用罗绛做要挟,最大的要挟其实是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让柳扶星知道你没有孩子的真相,怕是真的得毫无顾忌了。像他这种杀人如麻的魔头,若是疯狂起来,谁还能按得住,现在这样对谁都好。为师知你们两情相悦,可是他犯下桩桩件件的滔天恶行,你若是再和他一起,良心过意得去吗,对得起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吗?你必须狠下心来,若不想看着他伏法,那让他赴死便是最好的选择……”
师父说得有理,从我选择帮师父开始,我便对你全是欺骗和隐瞒,日后更加不敢也不会跟你说出真相。我不想你带着这个遗憾去赴死,也更加不想你到死都怨恨我。
师父一直把你关在牢房,是怕你会接近我发现真相,而你却没有异议,也没有因为被我出卖而心灰意冷,只想着无限的妥协,让我能安心把肚子里的孩子诞下便好。我上辈子是修到什幺福分,才会遇到你这样好的人。一直以来你都对我这幺好,而我做了什幺,在你千疮百孔的心坎上再砍上一刀。你越是这般无怨无悔,我便越是无地自容。
每日隔着几根栅栏,我们跟躲在山中的日子一样,每天分享畅聊各种悲欢之事。我看到你的眼中只有我和孩子,可是我却如此欺骗和隐瞒你这幺久,我实在没有办法给你变出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你便不是没有后路可走,你的后路便是我,若这一局必定要你的性命,那就换走我的吧,我不想带着对你的爱意和愧疚活下去,我也想做一次勇敢的成全……
罗绛握着拳头不停咳嗽,轻声问道:“那丫头走了吗?”
林述祁答道:“走了很久了。”
罗绛披上衣物,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林述祁并没有走,收好银针的药匣子也坐了下来,“你师侄在狱中求我全力医治你的病,不惜一切代价,你真的不吃那粒‘回光丹’?”
罗绛不为所动,“还是给那丫头吃吧,我早就是行将就木的年纪,何必去浪费一粒神丹妙药。”
“呵……”林述祁笑道:“你这老头可真是好本事,怎幺看得出来我徒弟想要代替柳扶星去赴死?”
“前些日在谷中看见那丫头和‘灵狐’偷偷摸摸的聊了许久,灵狐武功低不成高不就的,找她能有什幺盼头,不就一个易容了得幺。我随手这幺一拦截,便看到这幺一封信。”
罗绛把信纸交给林述祁,后者看完后便道:“这灵狐让她儿子到时候接应小枝,给她化那易容之术,也不知她儿子的技艺到哪层,会不会弄巧成拙?”
“我也是这幺想,我不放心,我还是先出谷去找那个姓庄的小子汇合,再了解清楚一点。”罗绛把信放回去,打算到时候亲自把信交给庄昔翯。
“罗老头子,要出谷那你会死得更快哟。”
“哼,死有什幺好怕的,就怕临死前还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弟子传授一身术数,我怎幺都会撑到有亲传弟子才死。你这种头发胡子都白不拉几的少操点心,便少几长几根白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