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连哄带吓的, 终于端起那碗胡萝卜,皱着眉头去吃。因实在不喜欢那股腥气,吃了一两口,又赶紧低了头捂住嘴,忍住喉头的恶心,不吐出来。
靳筱已许久没吃过这样的苦头,方才那一阵反胃,将她泪水也逼出来,教她心里多了一股怒气,一面觉得四少不可理喻,一面不再想同他撒娇服软,要是折磨死她也便罢了。
她眼角的泪水还没有拭干净,又赌了气地接着拿筷子,却被四少制止了,握住她拿筷子的手,又看见她这副模样,自然不再逼迫她,轻声问着 “便这样难受?”又要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原本放着她不管,靳筱还能硬气一点,捏着鼻子吃下去,也显得自己宁折不屈,可颜征北柔着嗓子哄她,她便像个被羽毛轻轻撩拨了的小刺猬,呲溜一下要把自己卷起来。
可她躲过了四少擦她眼泪的手,本应该继续强硬一点才是,眼圈却红的更加厉害,嘴唇也有一些抖,说不清是气四少欺负她,还是觉得自己丢脸。
她自个儿也晓得这真是芝麻大的小事,从前再苦再难,牙一咬眼一闭就过去了,如今却被一个胡萝卜逼得眼泪汪汪的。
她也弄不明白,兴许是在他面前出了丑,觉得自己这样很跌份,又兴许从昨天他不接她询问高先生的话茬子,她就憋了一股气。
四少赶紧坐她的身边去,得亏他们这处被屏风遮住了,旁人不刻意窥视,并看不到。他凑过去,靳筱便把身子侧到一旁,一边去擦自己的眼泪,又忍着不去抽泣,以免显得更加没用。
他自然看不得她这个样子,他的夫人有时候隐忍得过分,有时候又娇花一般,要小心呵护,一不留神便惹着她。
四少侧着头去看她,她要哭,便让她哭了,省的委屈憋在心里,反而难受。可道理仍要和她讲通的,“从前也和你说了,你晚上瞧不见,便得吃这些,”他从未这样同人细细掰扯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能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说给她,“你觉得我欺负你?我何时不通情理过?哪回不是把你的喜好放在第一位?”
好容易转过她的身子,靳筱的眼还是低垂着,睫毛上还挂着一点点泪珠子,叫他心也纠紧了, 拿了帕子同她擦眼睛,也没有方才威逼利诱的架势,半点骨气都没有,“好吧,便不吃了。”
靳筱擡了眼,带一点怀疑,他不是这样好说话的人。四少见她终于擡了脸,面上是全然的投降,又低了嗓子问她,“那以后夜里还是看不见又怎幺办?”
他叹口气,又自己答了,“还能怎幺办?只能我扶着你。”
四少说话间无可奈何的认命,倒让她笑起来,嘴角刚弯了弯,又拼命忍下去,板住了脸,“我才不会麻烦你。”
他自然知道她不再闹脾气了,便夹了菜到她的盘子里,顺手把那个碍眼的碗推的远远的,让靳筱面上又忍不住多了一丝笑。
他同她夹了菜,又带了一点凶狠,“以后不许吃饭的时候置气,不知道最伤身体?”
可四少看她乖乖吃饭,终归又带了笑,伸手摸她的头发,落到她的发梢,仍旧留恋地打了个转,声音也软下来,“往后若真的生了个女儿,哄你还是哄她?”
他看向窗外,面上不知道是烦恼还是期盼,也没有去看靳筱的神情,“怕不是要两个一起哄了。”
吃了饭去游封州的园子,园子原本是晚清一位商贾的,后来祖业凋敝了,又是这种改天换日的年岁,便落到四少朋友的手里。
商贾大家,总是惯会享受,从布局到风水,总将四季的舒适放到头一位。午后的日头原本还是晃眼的,路上来往的轿夫头上都是大颗大颗滚下的汗珠子,靳筱下了汽车,也觉得日头太晒了些,并不该这时候游园,可是一脚塌进去,便是扑面的清凉。
她觉得稀奇,不知道是风水挑的得宜,还是此地有众多的树木水泽。封州不如南地多山,又是古都,若不是私家的园子,少有如此粗壮茂盛的树木。枝干盘亘,多半是战乱的时候,任由树木疯长了一段时日,好容易易了主,也便由它们去,只修建了新生的枝条。
平日里除了特定时日,便只有前厅的老婆婆照管,此外便再没有什幺人,想来主人家没有在此长住的打算,再来便图个野趣,干脆由着草木自由生长。
四少要带她游船,靳筱以为是雕花的大船,答应的便很爽快,可四少却留下刘士官,带着她穿过一小从树林,才看叫一条小小的河流,飘着只巴掌大的小船。
若不是河水尚且不浅,倒不如说是小溪,夏季多雨,两侧的合欢花枝叶繁茂,映着窄窄的河道,不光遮去了大半的烈日,风一吹,粉色绒球般的花,便稀稀落落地,掉到波澜点点的河面上,确实是个好去处。
靳筱上了船,原本还忐忑,四少坐在她后面,拥住她,他俩挤在这小小的船只上, 又让她觉得有趣的很。她从未划过船,便学着四少的样子,去摇着船桨。可船总是绕着圈的打转,像欺负她是个生手,反而让她有了好胜心,非要把船头弄正了,一会气急败坏地叫起来,一会又期待地慢慢屏住了呼吸。
四少也不教她,只在她快要泄气的时候提一句, “你迎着水流试试看?”,不多时她也便上了手,小船儿也变得服帖了,靳筱自然得意,觉得自己已然是个老手。
坐在船里,视线便矮了一头,潺潺流水都在手边,都在眼前。两岸的合欢花垂下来,时不时的一两朵落到她鼻尖,让她拿下来,放在手里头,闻了闻,又扔到小河里面去。
她窝在四少怀里,划浆的手便偷懒了,四少一个人在运着桨,不多时小船便飘飘摇摇的,眼瞧着要轻轻撞上一侧的软泥。
她又逆着方向拿桨一拦,水的阻力便将小船的方向正过来,正过来没多久,她又犯了懒,窝在四少怀里,撒着娇的呢喃,“我困了”,或者,“划船好累,我们不如睡了午觉”,四少掐她的腰窝,她也不躲,反而笑做一团,缩到他怀里去。
四下无人,只有虫鸣鸟叫,盛夏里难得的清凉,连亲近都变得十分恰当,唇边的低语和树尖的虫鸣混在一起,半点突兀也没有。有小鱼从靳筱的手边游过去,她侧了脸,要去看,却被四少拦住了,捧了她的脸,去亲她的鼻尖。
他露了牙齿,要去咬她,又被靳筱躲过了,反而叫她得了手,捏住了他的耳朵。她又翻过身子,在那飘飘摇摇的小船上,捧住他的脸,端详着,仿佛不认识他,“呀,你长这个样子的呀。”
前段日子,烈日当头的演兵,确实让四少黑了一些, 额头明显多了一圈色差,大约是平时带着帽子的缘故。她把他额间的头发抚起来,四少便闭了眼睛,让她去瞧,可她光瞧也觉得不够,又伸了指头,去摸他额顶的一块小圆疤。
他闭着眼,感官敏锐了许多, 日头从树叶间隙里撒下来的阳光,落到他的眼皮上,便是一片斑驳的光影。四少能闻到她身上的花果香,是新买的香水,像葱郁的草木扑了面。
靳筱方才伸了手去摸河里的小鱼,这会手指还是湿润的,微凉的,落到他额头上,原本该清爽,可她落指却落得未免暧昧了一点。
兴许她不是有意的,可手指头在他的额间摩挲,不一会便成了撩拨,叫四少喉头不自主地滚动了,又舍不得睁开眼睛。
古人讲柔情万种,想来再刚毅的将军,都受不了佳人一根温柔的手指, 靳筱的手指划过他的睫毛和脸庞,他的心便战鼓一般敲起来,轰鸣一般的,都快要叫嚣出来,能和枝间的蝉鸣比一比高低。
可他却不敢动,又屏住了呼吸,希望她之间停留的再久一些,好像她的手指是落下来的合欢花,每一层波澜都要晕染到最深处去。
真是很没有出息。
她似乎是看够了,顷刻间要收了手,却被四少握住了, 四少的眼睛睁开,再不是方才那样温和的,澄明的,反倒蒙了一层带了温度的薄雾。
靳筱歪了歪脑袋,便带了一点不怀好意,“怎的了?男子的脑袋摸不得?”
他笑了笑, 她有时候真是胆大又娇气,纵容的那一方,自然会觉得得意,四少揽住她,去亲她的脖颈,耳鬓厮磨,是两个人的乐趣, 靳筱一面躲了, 又攀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去啄他的嘴角。
四少自然不会放过她,揽了她的腰肢,不让她轻描淡写地溜走,唇舌间的试探总是最让人心醉,更何况这样宁静的水面,没有什幺人会打扰他们。陡然急促的呼吸和莫名干涩的喉头,都成了印证, 四少急切的按住她的脖颈,却还是觉得不够,他侧了脸,还想吻得再深一点,再亲昵一点,最好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他总归忍不住,带了她的身子,要把她压在身下,肆意采拮。
船却翻了。
靳筱一猛子的扎进了水里,结结实实地喝了一大口水,身后的男子从水里抱过她,虽没有让她受许多惊吓,也让她气了个够呛,忍不住拿拳头砸他的胸膛。
他们衣服都湿了,四少却在水里笑个不停,还嘲笑她头顶的钗也落了水, 一头青丝登时落下来,湿漉漉地散在水里。
四少低了头,将她的头发往后面拢了拢,又笑起来,“你不是总抱怨天气热?如何?这样是不是很清凉?”
他脸上都是水珠子,被阳光照到了,亮晶晶的,衬着他脸上少年一般的笑容,像个耍坏的男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为之。
靳筱不会游泳,这会便只能死死的抱住他,四少一面往岸边游,一面又调笑她,“夫人抱的我好紧。”
她手上分不开,可嘴却还闲着,四少咧了牙齿,还要说什幺,靳筱伸了脖子,狠狠地咬住他的下巴。
她从来都讨厌狼狈,这样湿着身子往长满花草的岸上爬,手上还拎着鞋子,自然恼怒,连走路都比平日快,只想去找前厅的婆子,换件干爽的衣裳。
四少原本要去追她,可她今日一身白色的衣裙,浸了水,阳光时不时的照上去,便如同发了光的的透明薄纱, 映衬了里面的曲线。她还在前面嘟囔着抱怨,半晌却没有听见回应,终究忍不住,回了头,却瞧见四少盯着她的身子,不晓得在想什幺。
还能在想什幺?这身裙子,原本就有些修身了,更何况湿个透顶, 靳筱面色红了红,转身就要接着走,四少却终究没有忍住,上前了两步,把她抓进怀里。
他从水里出来,呼吸却很灼热,一面开着口,一只手已经顺着她的大腿摩挲,喑哑着嗓子,“既然湿了,不如就在这里脱下来。”
他真是荒唐的很,靳筱要开口,却已经被他握住下巴,吮住了唇,总归方才种的因,都要她自己来偿, 四少的手不多时便探进她的身子里,贴着那件湿漉漉的衣裙,一点点往上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