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园没有女子,戴十四是唯一的小丫头。
没嬷嬷教她规矩,也没人喊她伺候。戴十四每日白天闲到惶恐,晚上便睡在外屋的床榻上。
她静静听着李随安的呼吸声和咳嗽声,近日一直揪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渐渐也敢去院子里捉虫逗鸟了,孩童心性一展无余。
“李家少爷待我很好。又有吃又有喝,还有好多新衣服。”没人和她说话,她便自言自语着,“虽然总不理我,不过已经很好了。”
这几日阴雨连绵,戴十四在屋子里总不得出去,闷得紧,便成日趴在书桌前,看李随安写字。
瘦瘦小小一个粉色身影杵在李随安面前,像个小尾巴。
李随安在纸上写了“戴十四”三个字,指着问她,“可认识?”
戴十四慢吞吞地说,“十四,识字的。”
李随安有些意想不到,“读过书?”
戴十四眼睛眨眨,稚气的杏眼黑白分明:“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
李随安听着这话颇有些耳熟,忍俊不禁,他把笔递给戴十四,“十四,写两个字我看看。”
戴十四接过笔,有些踌躇。她虽识字却不曾认真练过字,进了戏班更是不再碰笔墨,因而手抖的厉害。
她趴在桌上歪歪斜斜写下一个“李”字。墨汁滴下一滴,染透纸背。
李随安拿起纸,对着窗仔细端详,赞不绝口:“十四写得一手好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戴十四羞得耳根粉红,紧闭嘴唇不说话。
李随安站起身,拿起笔重新蘸饱了墨水,塞到她手中。
戴十四颤颤巍巍拿住笔。
李随安握住戴十四的手。她的手腕纤细,小小的手柔若无骨,拿着笔还有些发抖。那块突出的腕骨抵着李随安干燥的掌心,时间久了有些潮气氤氲在二人掌间。
“手不要抖,以腕运笔。”戴十四屏息凝神听他说,“写横的时候笔尖和笔锋在空中向右微微倾斜,就势向左上逆锋。”说着,他拿着他的手,重新写下一个“李”字,“笔锋略向中回,轻顿轻收。”
戴十四看着手中的笔飞运,不由呆住。李随安松开手,她便依葫芦画瓢,眼见的比第一个字好多了。
戴十四拿着笔,笑得眉眼弯弯。
李随安第一次认真打量她,发现这个小戏子长得很是秀气,笑起来眼眸含情带水,勾人心神。
“拿着字帖去外屋练字,练好了给我看。”李随安不动声色地撵人。
戴十四捧着字帖,欢欢喜喜去了。
李随安日日在房中读书练字,闭门不出。静养了几日,身体竟然大好了。胡姨太欢喜异常,说是戴十四的功劳。
戴十四莫名立了功,却不知自己做了什幺。
这日,李随安在书房写字,她就在外屋练字,练累了就在书架上翻书看。看李随安还是不理不睬,胆子更大了起来,坐在地毯上看得津津有味。
半晌无声,房间里寂静得只剩下更漏的滴答声。李随安扭头,发现戴十四趴在地毯上睡着了。她穿着一件月白罗纹衬衫,细细的手腕搭在书页上,还带着之前在戏班被打的半愈合的伤疤。两道肩胛骨瘦削而突出,整个人薄得就像烟雾,仿佛呼吸之间就能把她吹散。
李随安拿起衣架上的羊绒披肩,披到了戴十四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