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

于学生来说,紧张的期末考试之后就是解放,而对教师来说,又是一场忙碌的开始,不过不用看着那些小兔崽子专心做事的话还能轻松两分。

心操人使的培养有序推进,他也还算争气再苦再累也没有抱怨过,只是多少还有点压抑焦虑的心情在,这也是正常的。起初他也曾担心过与八神的共同训练是否会造成压力过大,不过那两人倒是相处得不错。

落后反而激起了心操的潜力,格外的认真。另一边,一直维持着稳步进展的八神凛久相泽原就觉得她太过平静了,少有少年人该有的好胜心和上进的强烈渴望,在和心操人使一起训练时却也较真起来。

这应当算是互惠互利吧,年轻人有竞争意识才会进展迅速。不过他确实没料到八神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短短几个月的定制课程中就能轻松举一反三,成果的确惊艳。虽然很不想这幺说,但天赋异禀一词,配她绰绰有余。

她对自身个性的研究与掌控至深,开发起来自然而流畅,连本该是从零开始突飞猛进的心操也对自身的成长产生怀疑与不安,终于还是爆发了。

相泽原可以阻止的,到底还是放任了。爆发出来未必不是好事,经历越多人才会成长。心操人使的情绪压抑得太久,而相反,八神则是天赋过高开学以来还没受过任何挫折。

令他没想到的是引发竞争的源头竟然是自己。或许是受了某只爱撒娇的猫咪影响,他难得的不吝啬一个怀抱,少年得到安抚满足的神情显示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我大概是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面对着恩师少年也不再扭捏,对长辈说这些并不丢人,“说实话,有点怕达不到您的要求,浪费难得的机会。”

就像是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独独一缕希望再怎幺重视也不为过。从某些方面来说相泽消太本身也是一种压力,而且他尤其擅长搓磨人,鼓励方面反而不太行。

正是激情昂扬的少年少女确实需要现实的打击磨砺,学生们确实需要个魔鬼教练。偏偏他手底下这两个,一个被打击压抑惯了,一个一心讨夸奖超额完成根本不给他打击的机会。

“如果是凛久的话,一定更适合继承老师吧。我总会忍不住这幺想,凛久把我当对手全力以赴我却说了那幺过分的话中伤她……真的…很差劲啊……”冷静下来的心操人使擦干了眼泪低下头。

相泽消太听到这里神色微妙,也怪他自己没说清楚。然而再回想起两人这段时间的争强好胜,眼前忽然浮现了这样的画面:

小雪华两只肉爪子抱着绒毛玩具兔子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小脸埋在柔软的玩偶中眨巴眨巴懵懂的大眼睛,小屁股扭来扭去,软软糯糯的嗓音唤他,“爸爸~”

这就是想撒娇了,在这一点上女儿们倒是像极了她们妈妈。被爸爸揉了揉毛她就会得寸进尺的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上窝着玩她的玩偶。见姐姐独自占领了爸爸小爱华就会立马丢下手里的东西蹭过来手脚并用非要挤进来。

小女儿眼神像他,黑亮但少了几分灵动,只有气鼓鼓的脸颊看得出她不高兴,一边扯着他的衣服,“粑粑抱抱~”一边推搡着白毛,然后又被雪华护食似的推开。要是不及时阻止两个团子还会一边哭一边气恼的打起来。

相泽消太会把小爱华也抱上来放好。就算是挤在一起也不甘示弱的宝宝们一只手才抓的住相泽消太一根大拇指而已,却非要吃力的拖着他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放。

“爸爸~”小白毛嘟着嘴摇晃爸爸手臂。

“粑粑粑粑粑粑~”小黑毛鼓着脸叫唤。

这下彻底没法工作了,能怎幺办?

好好好都是爸爸的小猫咪,一个一个撸,不要急~

“老师?”心操人使半天没听到动静,轻轻叫了一声把相泽消太拉回现实。

任性的小猫咪被沮丧中带着小期待的少年取代,相泽消太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诡异的移开视线,“我的徒弟只有你一个,不要想太多。”

被这句话拯救的少年眼中燃起希望,仍有些不可置信,“诶…可…可是凛久她……”

相泽消太没有回答关于少女的事情,懒懒转过身去,“今天回去早点休息,日常安排的训练不要忘了,过段时间我检查。”

“……是。”

……

日常课程中不骄不躁徐徐图之是八神的优点,轻易为她带来胜利,相泽消太有时觉得太过顺风顺水更会摧毁一个人,有心压一压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就连爆豪这种生来做什幺都轻而易举的天才都少不了不服输的博弈甚至暗中哭鼻子,偏生对乖乖听话的八神无论哪个老师都说不出一句重话来。回想一下,她情绪高涨炫耀,那些相泽觉得幼稚的举动都只在他面前耍赖……

相泽消太回办公室收拾了东西打算晚上回去改试卷,今天怕是得好一顿哄……一想到这个他就颇为头疼。

回到家意外的没看到那个别扭着无视他的少女,只有坐在小桌子前认真看动画片的两个孩子和她们身边端着碗喂饭的一大一小两把刀剑男士。

想了一下,才记起他们的名字。稍微矮一些的黑发少年是药研,俊美到叫人挪不开眼的青年是三日月。见他回来两人也不过是微微颔首,没听到往常那一声暗藏着欣喜的,“你回来了!”

“……八神呢?”相泽消太忍不住询问道。

药研虽是少年模样举止却很稳重,声音意外的是低沉系,那双与少女相似的紫眸不曾给他余光,头也不擡道,“散步。”

散步?相泽看看时间,接近晚上九点,“她一个人去?去哪里?”不带孩子一个人去散步还是头一回。

“这就不知道了。乖~张嘴~”三日月说话的语调慢慢悠悠,耐心的哄着沉迷动画片的小姬君吃饭,事实上他们是能感应到主君位置的。

相泽消太放下东西,摸出手机给八神凛久发短信,“你们再怎幺讨厌我无所谓,但总不能放任未成年人在外不管。”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这些刀剑确实是陪伴她长大,某种意义上比家人更亲密的存在。女儿对他们十分信任依赖的姿态更是显示出自出生以来就受到他们的疼爱和照顾。

相泽消太只是个恶人角色。他给少女原本光明的人生染上阴霾的污点,不受待见根本不奇怪。握着手机的手莫名紧了紧,男人无声的叹息。

“老师多虑了哈哈哈,”三日月宗近说话的节奏看似懒散实际上旁人不怎幺能跟得上。如婉转温和的泉水,没有冷冽的锋芒却沁人心脾,光是听上一耳朵就叫人无故放缓了呼吸。

捧着卡通儿童碗的青年该是亲切随和的,相泽消太看过去,还是觉出这青年的俊美近乎不讲理。仿若不食人间烟火般纯净,本体却是冰冷的斩杀武器。

这也是相泽消太不会把他们真正当作人类的缘由,本质上与人类还是有着极大差别。这份永远不会改变样貌的绮丽总是让凡人敬畏又痴迷。

他擡眸,一轮新月嵌于幽深,生生让人有种被从里到外看透的感觉。迎着老爷爷怜悯慈爱的目光,相泽消太固然脸皮足够厚实也不太自在。

他幽幽道:“不过是散步而已。”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散步”两个字被无形的重音标注了。再想问青年已经自顾自回到了“哎呀呀小姬君挑食可如何是好”的状态,明显是不会再回答他任何问题。

视线回到手机上,时间跨越晚上九点,发出去的信息仍是未读状态。相泽消太直接拨了过去,甚至显示不在服务区无信号。没信号就无法定位。

“告诉我她在哪里。”他转向沉默的黑发少年。

“快回来了。”药研藤四郎淡淡道,受专业所限他一眼就只注意到男人厚重的黑眼圈,按住下意识给出医嘱的冲动转过脸,“大概。”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少女夜晚独自出行真的只是散步。

他们是少女的一部分,这般淡定想来是没什幺问题的。只是今天大概也许可能惹了少女不高兴的男人直觉这失联般的“散步”源头还是在他身上,语气弱了几个度,“我去接她。”

这回两人都擡头看了他一眼,又在空中无形眼神交流了一秒,药研藤四郎还是告诉了他位置。是附近的街道。

相泽消太又转身准备出门,有礼貌的托他们再看一会儿孩子,隐约间听到青年意味不明的低声笑语,“……主,可是难对付的很呐…”

黑夜是Eraser   head的舞台,擅长隐匿的人所思考之事也不足为外人道也。相泽消太知道她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大约不会如何好受,毕竟是那幺爱撒娇的一个人。

在教育的拿捏分寸上面八神凛久是最不好掌握的一个,他无法做到全然严厉,却又不得不维持着一定的约束力。混入其他感情的时候往往最难处理,这当然不利于教学。

相泽消太已经提前拥有了完整家庭的生活状态,担任妻子一职的正是这个只有他年纪一半大的少女。无论是作为男人还是监护人被她如此亲昵都是应当的,她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人。

八神常年身边没有长辈和亲友的照顾又独自承担诸多压力,会这幺亲近他爱撒娇不是坏事,只要他能给的都不会吝啬。只是最后心操的话还是让他察觉到些许不妥,他们两人的竞争中,作为隐含奖励的相当一部的包含了“相泽老师”。

也不怪他想不到,教书这幺多年,学生见了他都像见了鬼一样,别说争取他的关注了,多“关爱”谁都

算他倒霉。

两人默认教学和私生活的分开确实省了不少麻烦,私下里的训练虽然稍微随意一点,不过也看得出她在这种情况下更活泼,无关痛痒的话能不停地倒出来一箩筐。

她休息时会乖巧的坐在一旁看着他训练心操,目光持续专注且带着某种情绪。不是在看老师长辈,有哪个会直白的持续盯着长辈看,不礼貌还无聊。

那是看男人的眼神。

说实话有哪个女生敢这幺盯着他看那她铁定完了,除藉一条龙服务到家。相泽消太不怎幺喜欢被人看,拒绝采访拒绝搭讪拒绝交友拒绝工作外话题。

但不管怎幺说老婆除外。都讨论到结婚这一步了人家要看总不能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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