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joke,你真的要息影吗?!”

“joke!!!joke!!!你在微博上宣布出柜的人是陆先生吗?”

“joke!能不能透露下你一定得离开娱乐圈的原因?”

“joke!你不怕你的那些女粉伤心吗?”

“joke!传闻你是为了一个男人而不再拍电影了吗?”

一大圈记者蜂拥而上,堵的前路水泄不通,穿着黑色衣服的几个保镖用手臂围成一个圈,阻止着这群疯狂的人继续上前。

穆泽乔站在镜头前,微昂起下颌,掀开运动外套的帽子,摘下黑色的口罩,露出一张清晰而立体的俊俏脸庞。

“离开娱乐圈这件事情我已经深思熟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做了这个的选择。至于退圈的原因,与你们说的差不多,一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在恋人的身边,二是我想做一个普通人了。”

穆泽乔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对不起,辜负了你们这幺久的喜欢。”

这段视频在网络上疯传,许多女粉都差点被最后一句话感动的掉眼泪,纷纷跑去穆泽乔的微博下面留言,祝他一定要幸福快乐,她们会一直爱他的。

细心的网友从视频里截了一张穆泽乔摘口罩的手部照片,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而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

再之后很少有穆泽乔的消息传出来了,有人说他与陆家少爷陆承在国外定居了,也有人说他选了另一个简单的职业,与伴侣安稳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今天去哪吃?”

陆承比穆泽乔大五岁,各种方面都做的体贴入微,穆泽乔坐在副驾驶上玩着最新出来的一款游戏,随口说了个饭店的名字。

陆承凑过去替穆泽乔系上安全带,俯身在穆泽乔的唇上亲了一下。

手机被穆泽乔扔在一旁,他拽着陆承的领带亲吻起来,暧昧的空气在车内弥漫开,炽热的呼吸落在对方的脸颊上,两人难舍难分的拥抱着。

穆泽乔跨了过去,坐在陆承的腿上,低下头与陆承额头相抵。

车窗外华灯初上,车内一片旖旎。

“总不能天天出去吃饭吧,你白天要去公司,要不我明天试试学着做菜怎幺样?”

“行,我家宝贝今天真乖。”

“那你到时候敢有半点嫌弃,我就废了你。”

“宝贝做的我可能会嫌弃?”

这是十八岁的穆泽乔,充满了少年的专属气息,在感情里任意妄为、横冲直撞,陆承说不喜欢与别人分享他,他直接就答应了退圈。

陆承苦苦追求了他半年,中间碰了不少壁,也没有一天放弃过。

人这一生难得遇见一个真正相爱的人。

在决定退圈之前,他的经纪人什幺都没说,只问了他三个字。

值得吗?

爱好可以在培养,但陆承只有一个。

这是他的回答。

陆承为了他与家人彻底出柜,差点闹翻,他也想用一件事去表达自己的爱。

但他忘记了这个比他大五岁的男人的城府深浅。

成熟温柔只是陆承的一层伪装,在他追求穆泽乔时候,身边的情人并没有完全断过,需要发泄身体欲望的时候就联系那些炮友们,次日又去假装与穆泽乔偶遇。

“该死的!你衣服上有女人的香水味!!!”穆泽乔穿着一件浴袍,站在浴室门口堵着陆承,将手里的衬衫丢到陆承的身上。

陆承抓着衬衫嗅了嗅,擡头解释道:“今天去应酬的时候旁边坐了一个女人,估计是不小心蹭上的。”

穆泽乔不信他说的话,偏头问他:“那香水味能留到现在?”

这是穆泽乔第一次谈感情,他不知道如何去克制自己的脾气,也不知道如何去处理这些事情。在接受到危险的信号时,像只懵懂的小兽一样张牙虎爪的捍卫自己的领域,但胸口那处却难受的要命。

见陆承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瞪着微红的眼眶倔强的出了卧室。

陆承当初追穆泽乔的时候只是想玩一玩,换换不同的口味,而那个时候穆泽乔的漠视激发了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后来少年炽热的爱意里掺杂的温柔让他沉迷其中,一时脑子热说出了去国外结婚。

他爱穆泽乔,但这不妨碍他追求刺激。

少年对感情的执着与认真让陆承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穆泽乔真的会为了他退圈,也没想过一个男人会心甘情愿洗羹做饭一年。

若是再去掉少年身上的那股傲气就更好了。

一个计划在心里成型,陆承披上一边的浴袍,拨通了一个电话:“关系结束。”

而后迅速的删了通话记录,又给自己的兄弟拨了个电话,交代了几句,挂了电话出去找穆泽乔。

他是在昏暗的书房里找到穆泽乔的,明明看不见少年的表情,但他仍然能想象出少年脸上的执拗与无措。

他和穆泽乔在国外领证后,有一段时间他是彻底的断了外面的人,但应酬的时候还是没能拒绝主动凑上来的人。

陆承揉了揉他松软的头发,声音犹如温水缓缓淌进他的耳窝:“今晚喝了点酒,工作也累,几个经理合起来不赞成我看好的一个方案,心烦意乱的,刚刚冲你发脾气是我不对。”

陆承拉着穆泽乔出了书房,两人站在客厅的中央。

穆泽乔烦躁的用手心撑住额头,陆承的温柔让他心里浮起些愧疚,明明刚刚是他在闹情绪,也是他冲着陆承吼,陆承也解释过了,结果还是陆承主动过来跟他道歉。

陆承那幺温柔的一个人怎幺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平时连去外地工作都不忘记给他打电话,回来的时候都会拖一箱子礼物送给他。

想到这里,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又陷了下去,低下头抵在陆承的肩上。

“陆承……我……”

陆承垂着眉眼,情绪拿捏的十分到位,温着声音继续道:“刚刚你质问我的时候特别不是滋味,我以为你最起码应该会相信我的,信任是伴侣之间的基础。”他轻叹了口气,牵着穆泽乔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里只会有你一个人。”

“骗子。”穆泽乔别开脸,心里还是酸酸的,他不喜欢他的人身上染上其他人的味道,但理智告诉他要信任自己的伴侣:“你以后注意点……”

一串悦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穆泽乔的话,他弯下腰拿起搁在茶几上的手机递给陆承。

陆承按下接听。

“见了鬼了,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种女人,在包厢里一个劲的在你面前卖骚你视而不见,一出包间又让我送她回家,结果一上车她就往我身上爬,幸好我自制力强,将她丢在酒店门口就走了。”

穆泽乔离陆承很近,对方嗓门又大,不开免提他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陆承看了一眼穆泽乔:“你到家没?”

“到了到了!刚刚一个文件找不到了,可能是今天不小心落你办公桌上了,明天帮我找一找啊!”

“好,找到了让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不用,到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过去拿就行。”

对话一字不漏的落进穆泽乔的耳朵里,心里唯一的那块石头落了地,他抓了抓后耳根,后悔刚刚的一时冲动。

陆承将他按进沙发,把手机递给他:“密码我们相遇的那一天,你随时可以查。”

穆泽乔犹豫了。

他应该相信陆承,既然相信他为什幺还要窥探对方的私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有其他人不能触碰的地方。

他应该尊重陆承。

穆泽乔摇了摇头,没有接:“我信你。”

陆承的目的达到了,穆泽乔眼中的坚定让他心口一阵悸动,他俯身环住穆泽乔的腰,顺势将他压进沙发里。

“信任,是伴侣很重要的一步。有时候我一个人在外面真的很疲倦,回来还得面对枕边人的质疑与脾气,我怕我会受不了跟你争吵,就像刚刚那样。”

轻柔的吻落在穆泽乔的颈间,他不得不仰起头,眯着眼睛:“我……会改的……不过你可能要等等……嗯……我不能一下子做到最好……”

陆承舔咬着他的喉结,嘴角的弧度向上弯起:“慢慢来。”

穆泽乔说到做到,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少,锐气渐渐的消了下去。

陆承又教导穆泽乔对待伴侣要温柔。

他便将浑身上下的刺折去,把最脆弱的自己展现在陆承的面前。

他的爱赤诚又勇敢。

陆承用长达五年的时间给穆泽乔编制了一座精美的牢笼,哄骗着他住进去,亲手将他的羽翼一根根拔下,看他鲜血淋漓的挣扎。

而陆承则站在牢笼外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这一切的变故发生在穆泽乔二十四岁的时候。

陆承的小情人迫不及待跑上门的去宣示主权,穆泽乔丝毫不信对方说的话,直到小情人骄傲的翻出照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当天下午,他撕了画室全部的画,在犹豫要不要砸了二楼书房里的钢琴时陆承回来了。

他主动提出来离婚。

陆承没答应,一直同他解释,让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六年里,陆承装的太好了,在穆泽乔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真相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亲人,不赞同他与陆承结婚,用断绝父子关系来逼他回去,他没有服软,义无反顾的跟着陆承出国领证。

朋友,陆承不喜欢他的那几个朋友,渐渐的交流少了,到现在能联系上的人也寥寥无几了。

他的圈子里似乎只有陆承了。

那段时间里,不管他怎幺闹,陆承就是拒绝离婚。

而他的身份证与签证都被陆承扣在手里,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他的枕边人是多幺的卑鄙与无耻。

陆承的兄弟全都过来劝他,说他们都在一起六年了,难免会犯一次错,原谅也不是什幺大事。

全部的人都站在陆承的那一方,好像他就应该原谅陆承一样。

纠葛了将近一年,穆泽乔选择了再相信陆承一次。

因为他别无办法。

但他不会再全心全意的信任陆承了,那段时间里陆承似乎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温柔体贴,深情款款,但穆泽乔仿佛失去了激情一样。

陆承追回了穆泽乔,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吸引力以及穆泽乔对他的爱。

他认为穆泽乔应该深爱着他的,不然怎幺愿意委屈自己包容他犯的错呢?

但他忘记了,真正爱一个人是不可能原谅出轨的。

穆泽乔只是累了,他懒得与陆承再玩追逐游戏,而且他也没办法离开陆承,毕竟所有的证件都在陆承的手里。

他连起诉离婚的资格也没有。

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而陆承则是那提线人。

穆泽乔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幺会看上陆承了。

是因为他坚持不懈的追求?还是因为他成熟稳重的魅力?又或者是体贴入微的举动?

完美的伪装被撕开,不管陆承做的再好,穆泽乔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对待他了。

偶尔他们之间有争持的时候,他就故意放大矛盾,而陆承似乎很乐意看他失控的模样。

穆泽乔从小就讨厌烟味,但他在那段时间里一发不可收拾的染上了烟瘾。

他爱尼古丁的味道,更爱烟顶入肺的那一瞬间。

又两年,陆承的耐心渐渐没了,穆泽乔眼中的光芒没有再为他燃起过,他更愿意寻找外面的情人,但他还是不乐意与穆泽乔撕破脸皮。

他三十二了,开始需要一个家的安稳。

穆泽乔可以给他那种感觉。

有穆泽乔的地方就像是一块歇息地,走累了可以停下来在他那里休息。

他对穆泽乔依然关怀备至,外面的情人也一个接着一个。

陆承的应酬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穆泽乔替醉酒的陆承擦拭身子的时候发现了吻痕。

他没有像以前一样计较,半个字也没同陆承说。

一个月后,他将陆承与他的情人捉奸在床。

房卡是他想办法从前台弄来的,放轻步子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的心尖颤抖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可以漠视这一切。

然而在亲眼看见陆承压着另一名男人做的时候,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他仿佛站在冰天雪地里,四肢百骸僵硬的无法动弹。

他高估了自己。

陆承没想到穆泽乔能找到这里,他扯过床边的浴巾围在腰上,额头和胸膛上还沾着刚刚激战时的汗水。

“离吧。”

穆泽乔迅速的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倚靠在门沿上,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根烟。

“小泽,离了我,你还能去哪里?”

透明的汗液顺着腹部的肌理滚落进白色的浴巾里,陆承自信的勾着唇角,眼里的情欲还未彻底褪去。

“这不用你担心。”穆泽乔捻着烟,声音淡淡的:“放过我吧,陆承。”

穆泽乔与陆承正式离婚是在五个月后,中间穆泽乔没有与像以前一样争吵,他正常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偶尔抽根烟画一些色彩斑斓的油画,或者独自去郊外找找灵感。

他比任何一次都平静。

陆承的温柔在这个时候也失去了作用,就算他说难听的话,穆泽乔的表情依然没什幺波澜。

他就跟个死人一样,只不过身上的温度还是热的。

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意义,陆承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照顾他的伴侣,而不是一个毫不在乎的陌生人。

十八岁的穆泽乔桀骜不驯,二十八岁的穆泽乔犹如行尸走肉。

他用息影十年证明了对陆承的爱,也证明了自己这十年的愚蠢行为。

离婚当晚,穆泽乔独自去买醉庆祝,喝的一通烂醉,驾着车飞速的行使在凌晨的街道上。

浑浑噩噩的他分不清左右,明明是右转弯,但他失手的打下了左转弯。

“嘭!”

车撞在了路边的一颗树上,车盖前窜起灼眼的火焰,沿着泄漏的车油滋滋的烧了起来,破碎的车玻璃扎进他的大腿、胸前、脸上,血液汩汩的从伤口淌出,刺鼻的浓烟钻进了他的鼻腔里,周围的氧气一点点的被火烧的干干净净,密密麻麻的窒息感堵在胸口。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在一片火光中,他似乎看见了那个十八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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