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孙语潭进门,陈锐握着水杯在餐桌旁喝水,看她脸色,他猜出来:“没谈好。”

孙语潭不理他的幸灾乐祸,陈锐目光随着她移动,他说:“你老板气性挺大,他是不是喜欢你?”

“是啊。”孙语潭说。

“难怪。由着你想上班就上班,想不去就不去。”还放着大把精专人员不用,带你一个英文系都没念完的学生满世界玩乐。这些有的没的,陈锐闲着无聊时特意查过,还查到些让他心绪大定的别的。他才是真的不把周述鑫放在眼里,笃定孙语潭不会爱上他。

他在楼上看着汽车疾驰而去,某人败象得到百分百的验证,没忍住吹了声口哨。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陈锐玩笑般游说她:“不过这也不是什幺难事。你来云开,也有这种待遇,毕竟老板也喜欢你。而且单身无家室。”

孙语潭停住脚步,回头讶异地看着他。

陈锐自知失言,他稳住心神,假作无事:“怎幺?”

孙语潭朝他走过来,问他:“你怎幺知道?”

陈锐镇定道:“我查过他。长辈不放心你跟着他乱跑,让我查了他。”一半真话一半假话。怕她不信,他只有多说一点岔开话题:“没想到他还挺风流,金屋几处,处处藏娇。”

孙语潭扯出个笑,“估计可爱的女孩子太多了吧。”原来这些事查一查就会出来,连陈锐都知道。她却是转转悠悠几年才摸清一点。

“真贪心。”

孙语潭点点头表示赞同,周述鑫确实贪心。

唐诺最近从校友群中得知一个消息:向珈钰回来了。

这本来没什幺大不了,可向珈钰不是海城人,偏偏从递去橄榄枝的一众公司中拣了海城的接下。为什幺?记性好又八卦的众人想一想,想起在海城的另一个名字来,这下故事脉络变得顺理成章。

唐诺看着热热闹闹、刷得飞快的屏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无人明说,但话里话外意思明显不过:向珈钰就是冲着陈锐来的。而陈锐这几年来的洁身自好,便成了痴心不改苦守寒窑。

他叹了口气,心想这也不能怪他人浮想联翩。要怪就怪他老板和向学姐的关联度太高,提起一个,很难不想起另一个。

放在以前,他也是这之中看热闹的一员。可自从他知道某不知名邻居的存在,剧情便发生360度的转向。他老板痴心不改是真,女主角却另有其人。至于向学姐,兴许是发现陈锐移情别恋,才会气得一走了之。唐诺想起向珈钰强势自信的性格,又深深叹了口气,她如果真的是为了陈锐才卷土重来……他发自内心同情她,已经清楚预见到了她的碰壁。

毕竟他老板,最近正被恋爱冲昏头脑。

表现在什幺方面呢,别的也没什幺,就是说话没那幺刻薄了,劈头盖脸一顿骂之后还知道要勉励安抚了,脸也不总板着,打招呼还时不时带点笑模样。估计此时发下调查问卷,连保洁阿姨都要夸一句,陈总像春风一样和煦温暖。

有主管怀疑陈锐突然采用怀柔策略,是要憋什幺大招,越想越慌,悄悄来跟唐诺探话。唐诺让人放心,捡来的好日子不过白不过。

最好陈总和他邻居平平顺顺,白头到老。

可惜生活总要起波澜。

一次招商酒会上,唐诺正有一搭没一搭和旁座人闲聊,一擡眼看见二楼栏杆边倚着位熟人。她穿一身剪裁合度的米色西装,精致小脸光彩照人,可不就是向珈钰。

她也看见了他们,微微一笑,擡脚走下楼梯。

唐诺眼观鼻鼻观心,想着以不变应万变,倒要看这两人怎样过招。不料向珈钰先拿他开刀,一走近便直接将手搭在了他肩上,“小学弟,给个方便?”

寒暄都省了,直接切入主题,真是她一贯的风格。唐诺在校时也跟着向珈钰学过东西,一句学姐不白叫的。这下她拿辈分压人,他确实无法招架,陈锐看过来,“你去找一趟小汤总。”

唐诺退下,向珈钰施施然坐在陈锐旁边。

陈锐继续看着台上,好像全然不知有人支着下巴盯住他看,也丝毫不觉被这样专注的目光笼罩会不自在。

“陈锐。”她叫他,“你好没礼貌,看见前女友,招呼都不打一声的。”

陈锐:“这不是对前女友该有的礼仪吗?”

向珈钰:“你现在单身吗?”

“不单身。”

向珈钰不信,她玩笑似的说:“哎,你知道吗,大家都说你是为了我守身如玉。”

“你不这幺认为就行。”

“你为什幺不看我?是不是生我气?”

陈锐偏过头,挺莫名的看她一眼,“生你什幺气?”

向珈钰耸耸肩,“我瞎说的。陈锐,如果你依旧一个人……”

陈锐打断她:“等结婚我请你喝喜酒。”

向珈钰吃了一惊:“结婚?你和谁结婚?”她为什幺一点没听说?

“当然是和我喜欢的人。”好歹也与她亲吻拥抱过,他却把话说得这幺理所当然。向珈钰被打得措手不及,她没有再问下去。陈锐也像没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愣怔,起身去了别处。

于是向珈钰知道陈锐是故意的了。他看穿她打算,不是故意对她残忍,只是推开她。推开她而已。向珈钰闭了闭眼,庆幸未将话说到最后一步,可这又有什幺分别?她自嘲一笑。

一忆起陈锐脸上柔和又坚定的神情,向珈钰的心中便多塞一团棉絮,一直堵到她鼻口发酸。从前她费尽心思,两人才在一起,因为课业重叠,日常总在一块,在外人眼中是焦不离孟的一对,可惜内里冷暖自知。她欣喜过后,也怀疑陈锐不爱她,可陈锐也没有别的人好爱,她就安慰自己,他原本就走这个路线。

之后临近毕业,她提分手,一张机票飞往大洋彼岸,两人彻底断了联系,重合的朋友却依然在,知道他们好聚好散,又看她大大方方的,便不避讳在她面前提起陈锐。说他有段时间酒喝得凶,说他在申请常春藤,好友还打赌他是不是为了来找她。可能距离一远,好与不好都变得模糊,说陈锐对她情深的人多了,她自己都要相信了。结果是,陈锐当然没有来找她,他来了又走了。同在异国两年,他们没有见过面。

几个春秋过去,朋友身边都换了几轮人,没人会再来和她说陈锐。她却不甘心,给自己找了台阶,她想,不管怎幺说,陈锐前前后后只有过她一个,她就是特别的。对事的倔劲上来,她就非要再试一次。

可今晚不过重逢第一面,几句话而已,她又被拉回犹疑的二十岁,且比那时更加惨烈。

她知道陈锐没骗她。原来他会爱人。原来他爱上人是这个样子。向珈钰免不了耿耿于怀。

“去他妈的。”向珈钰气得狠了,一脚踢在家门上,她倒要等着看看,他要结婚的,是个什幺样的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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