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其人

他一袭黑衣,身着银铁盔甲,在日光底下泛着冷光。

他手扶着剑柄,一步步走上前来,脚步稳定厚重,面容沉稳淡然,目光却侵略十足,紧盯着院内中央那女子的脸庞。

瑾歌一袭素衣,脸色苍白,好像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淡淡开口:“我们已有良久未见了,姑姑。”

瑾歌方才猛地回神。

她说不出话来,看着眼前已然长大成人的外甥,有些恍惚,觉得这人既熟悉又陌生。

她明明记得,前两年见他时,他还稚气未脱,满脸堆笑地赖在她身边喊她:“姑姑。”

怎幺好似一瞬间,他已成长至如此境地,单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略,极具侵略性。

他一直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回话,目光隐含期望。

瑾歌想要说点什幺,还未开口,却忽然注意到他身后排列整齐的军队。

和那中央摆放的纯黑色棺椁。

她好似突然崩溃,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去。

他垂眸浅笑,想要上前接应她,却只在余光里看见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身影。

他一下子僵立在原地,慢慢攥紧了拳头。

然后转身,沉静地看着她站在棺椁前颤抖的背影。

瑾歌慢慢伸出手去触碰那个棺椁,却又收了回来。

她冷静地转过身,看着萧衍:“我要看他。”

“不能。”萧衍皱着眉头,“姑姑,人死不能复生,陆将军既已葬身沙场,模样便不会太好看,姑姑还是给他留些颜面吧。”

“我要看他!”瑾歌眼睛通红,目光里分不清是沉痛还是怀疑,“不然,我决不相信他已经葬身战场。”

萧衍静静地看着她,好似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却又掷出一个眼神,让下属们把棺椁擡进府里。

他才又看向她:“好吧,只不过你得答应我,千万冷静些。”

那目光好像在说:你会死心的。

瑾歌慢慢走回府里,将军府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萧衍吩咐:“起。”

棺盖被人掀开,里面的身体猛地曝露在阳光底下,漏出其原貌,看来是有被人好好清理过,衣服还整齐熨帖地穿在身上,旁边摆放了些香料与药物,防着其遗体变腐。

瑾歌冷静地靠近,眸子缓缓地移到上面,带着克制的温柔与悲凉。

萧衍看着她的面容,紧紧咬了咬牙。

然后,瑾歌整个人好似被雷击中,她浑身颤抖不敢置信地喊了出来:“啊————”

她猛地扑上前去,掩不住哽咽声的哭着喊道:“陆定逸!”

将军却安稳的躺在其中,脸色苍白,眉目安宁,好似从前温柔模样。

萧衍目光悲凉:“姑姑,您大可细细查看他的身体,核查他是不是陆将军本人。当然,如果不是,我们整个大魏都会欣喜若狂。”

她整个人都有些癫狂,立刻就去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他身上细致的伤疤和她了解之处。

然后,她猛地瘫跪在地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想要痛苦的喊出来,却失声嘶哑吼不出来,她只能无声的哭着。

眼前浮现的却是少时的记忆,十五岁的少年拉着她荡秋千,他将她推在风里,她欢呼地笑出声来,两人眉目皆为热烈。

她被高高荡起,又稳稳落向他怀里,他的手臂有力地支撑着秋千的力度,她永远在最好的高度随风欢笑。

她笑得放肆又张扬:“陆定逸!”

他还轻轻推她:“要叫定逸哥哥。”

她悄悄笑得嘿嘿响:“陆哥哥,再高点!”

后来接她下来时,她将手放在他掌心里,那一刻他好似颤抖了一刻,却又缓慢坚定地回握住她。

他笑得温和又灿烂:“放心,我一定稳稳接住你。”

瑾歌红肿着眼眶,喉间仿佛有东西涌上来,她泣不成声,一下子要瘫倒在地上。

萧衍立刻走上前去,稳稳地抱起了她。

耳边却随风传来她模糊沙哑的呓语:“定逸哥哥……”

萧衍让下属把棺木还原盖好,然后抱着她回了房。

他神色淡漠,冷笑出声:“可惜,你再没有什幺定逸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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