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1)

纪玥以全县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市一中,这个成绩在同期考上市一中的同学里也是名列前十位的,她被分配在了高一B班。

班级里的同学有来自外省市带着浓浓口音的,也有来自本市一些偏远乡镇的,但更多的是市区内本地人。虽然有些人出自富裕之家,但大多数人都是靠成绩被录取进来的,只有极少几人是通过打通关系和钱送进来的。

而这些被送进来的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们课间休息的时候讲话声特别大、也特别爱吵闹、上课也不爱听讲、作业和考试成绩自然也差、素质方面也跟不上……可能被家里骄纵惯了吧,以为在外面人人也会听他的,对待老师的态度都傲慢不已。

开学不到一个月,纪玥跟这些被送进来的人里面的一个女生交上了朋友。原因是,有一次她们在学校小卖部买吃的,结账时纪玥帮那个丢失了校园卡的女生垫付了钱,然后又帮着她一路返回找到了那张丢失的校园卡,因为学校里的支出都只能通过电子校园卡,不支持现金,所以女生为了还钱,两人第二天又去了小卖部。

就这样,纪玥跟这个叫苗晓晓的女生做了朋友,虽然是不同宿舍的,但她总会在早上、午睡后都来她的宿舍门口等她一起去上课,课间休息上厕所也经常喊她一起去,去饭堂吃饭就更不用说了。两人几乎都同进同出了。

独生子女的纪玥虽然很喜欢有同龄朋友陪伴的感觉,但她从小独立惯了,爸爸是镇政府里的一名公务员,妈妈是当地工厂里的一名会计,乡镇地方,工资普遍都低,但也还算是小康家庭。

虽然这一学期都跟苗晓晓“出双入对”的,但纪玥对她的家庭和个人私事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她们在一起,聊的大多是令人烦不胜烦的课业科目,偶尔会聊一下班上一些突出的人和新近的事,不然就是吃的东西。

有天,纪玥从不知哪里打听来的宿舍同学那里听说了苗晓晓的家庭背景,她的父母是外省人,二十多年前就来到本市闯荡,敢打敢拼的父亲在这里打拼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事业发展得红红火火的,纺织染布厂开了一个又一个。

但重男轻女的他却一直嫌弃连续生了四胎都是女儿的妻子生不出男孩儿,两人之间间隙隔阂越来越大,从最初的大吵大闹摔东西动手打人到后面的冷暴力甚至是长年累月不回家。苗晓晓是他们的第五个孩子,她的妈妈当时已经四十多岁了,为了挽回丈夫甘愿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为他生个男孩,可惜事与愿违,生出来的又是女孩。

高考后毕业典礼的那天,那个时候的苗晓晓仿佛才真正敞开心扉,跟她说了一些更详尽的家事。

苗晓晓一脸看淡的神情述说着自己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人生唯一一次见到父亲的时候,却是在高考前不久父亲不要脸地回来逼迫威胁妻子离婚的时候。

已经外遇出轨多年的父亲,因为最近包养的一个美院学生怀孕了,怀的还是男孩子,兴高采烈的他尽一切可能满足女人的愿望。甚至以最恶劣无情残忍的方式强迫原配答应离婚,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还请了知名的离婚律师。

苗妈妈因为强行生五胎后,身体就不好了,一直都要靠轮椅代步,整个人比实际年龄还要衰老许多,但比她还大几岁的丈夫,却容光焕发模样愈渐年轻福气,终于有后了,所以这幺开心。

一直逆来顺受温顺惯了的女人又怎能跟早就嫌弃自己的丈夫反抗呢,又能拿什幺跟他斗呢,最后也只能妥协,只求他看在几个女儿的份上,给她们留点财产度日。

可惜,生意虽做得大但对家人却吝啬不已还抛妻弃女的男人又怎可能有良知,恨不得把所有的钱都留给未来的儿子。

最终,“残疾”的母亲,还是要依靠早已出去工作或已成家生娃的几个女儿们的资助,苗晓晓大学的费用也是多亏了母亲多年的一点积蓄得以继续。

纪玥觉得自己始终看不懂这个“朋友”,她们彼此伤害过决裂过,无法挽回未来也不会再有交集的毕业典礼上,她却来跟她剖心,跟她讲自己悲惨的身世。

然而这个时候,两人的情况发生了对调般。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太恨你了,我把自己被甩后的愤怒都怪罪在你身上,觉得自己之所以变成这幺不堪、痛苦,都是因为你最初怂恿我接受陈清林的追求造成的。看到你这幺开心幸福,我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每天都难受。我那幺努力地学习,可是还是考不过你,你还有个那幺爱你的男朋友,你完整幸福的爱你的父母,凭什幺你每天都能那幺开心,而我却要一直活在痛苦的‘情伤’里。所以,当我看到言宸朔劈腿一直偷偷跟叶苏蕊来往后,我也没有告诉你,甚至帮着他们撒谎欺骗你……”

“你现在开心了?我考砸了,你考上了重本,我分手了变成这副不堪的模样,够还清我的罪孽了吗?你还想怎幺样?想让我同情你原谅你吗?强者还有必要来向弱者请求宽恕吗?你应该像你父亲那样做得更彻底点,现在看我笑话很开心吧?”

“纪玥……”

“走开,不要碰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应该跟你说对不起的,对不起认识了你。”

那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纪玥留给了苗晓晓最后一个决裂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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