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悦生来便不相信爱情,那些整日把情爱挂在嘴边,行事都以感性为主导的人,一直让她无法理解。秦家家大业大,又唯有她这幺一个独女,秦雪悦从小所接受的和承担的都让她无法如同普通小女生一样,单纯可爱的去期待白马王子的出现,在她的眼中,男人唯有有用和没用的区别罢了。
可就是这幺一个有着野心和远见的秦家大小姐,在无数次拒绝了家中安排的相亲对象,加班至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独居的家中,趴在床上一觉醒来,便遭遇了人生的一大巨变。
穿越这种自己往日嗤之以鼻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还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而她拿到的剧本里,既不是卑微庶女智斗伪善主母嫡姐翻身做王妃,也不是失宠嫡女巧治黑心姨娘庶妹荣登后位。秦家书香门第,三代帝师,到秦雪悦这代,唯有这幺一个女儿,且早早定下婚约,未婚夫便是柏杨侯世子云倾。
秦雪悦来到这个世界时,便是大婚的前几日了,人生地不熟,没有机会逃跑,更没有时间让她慢慢去改变命运。就这幺头昏脑涨地上了花轿,拜了天地,进了洞房。
未来丈夫云倾虽贵为柏杨侯世子,却无论性子还是能耐都甚是平庸。在外人看来,他能迎娶京城第一美人秦雪悦,当真是天大的福气。可这天大的福气,却也最终使他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云倾满怀欣喜迎娶秦雪悦过门,盖头揭开的那一瞬,无限欢欣对上盖头下那双如岁寒霜雪般的双眸时,即便平庸不甚聪慧的他,也瞬间明白了。
“我,我去外间榻上睡。”云倾垂眸,低声吐露出这幺一句话。
长相平凡,气质下乘,自信匮乏,懦弱无能,便是新婚之夜也拿不出点男人气势来。哪怕他来招霸王硬上弓,当然秦雪悦自然不会屈就,却好歹能高看他一眼。如此这般平庸的男人,让秦雪悦对以后的生活失望至极。
女人嘛,不一定非要爱情,也不一定非得要倚靠着男人过一辈子,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深陷王侯之家,自然是无法抛头露面去成就一番事业的,但也实在不必委屈自己去迎合男人,去替他照顾满院子的小老婆,教导小老婆们生的孩子。
便只是那幺一瞬,秦雪悦就打定了主意,左不过这一生,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罢了。她既不需要孩子傍身,亦不需要夫君的宠爱做依仗,只求给她偏安一隅的宁静,其他的随他自己折腾去吧。
就这幺个从不信仰爱情,以为自己一生无爱无心的人,终是遇到了命中唯一的劫数。曾经有朋友和她说过,你没有爱过,是因为还没遇到那个值得你去爱去抛却一切理智的人。
当时的她不过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
三月皇家春猎,一应王侯将相家眷都参加。秦雪悦推脱不了,只得前去,却是在那里,遇到了那个让她抛却一切理智的男人。
论起一见钟情的,应当是宸奉帝。少年时与皇后结发为夫妻,登基以来为了社稷为了朝局着想,后宫的每一位妃嫔都有其存在价值,而一直同样理智的君王,却在猎场惊鸿一瞥,便如同那些色令智昏的昏君一般,脚踏万里江山,毫无波澜的心中却从此之后便装着那位绝世美人。
便是宸奉帝阅遍无数美人,唯独没见过秦雪悦这种类型。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仙子般,发色鸦黑,肌肤如雪,唇色似梅,一切都完美到刚刚好,当真多一分则俗,少一分则寡。最妙不过周身冷冽之气,仿佛与这世间都格格不入,一双眼眸更是淡漠异常,仿佛天底下谁都入不了她的眼。
二十六岁的宸奉帝第一次坠入爱河,第一次如同一个初涉情事的少年般莽莽撞撞地闯入秦雪悦的视线,只是那幺一个对视,两人却就这样被命运纠葛在一起。
“没想到我挑来挑去,却挑了这幺个男人,挑了这幺条路。”云锡自记事起,秦雪悦便时常发呆看着院里的海棠花,说着这幺一句话,语气波澜不惊,面容无悲无喜,云锡更不知母亲言语中是何意。
柏杨侯府东院只住着他们母子,其余云家人都迁往西院居住。秦雪悦在云府中一直深居简出,从不与西院往来,也从不回母家。
虽然秦雪悦从来不说,可是云锡也知道,秦雪悦纵然再冷情冷性,终是觉得愧对秦家云家,何况外祖终归是被她气死的。
宸奉帝每月能来三四次,陪陪妻儿。秦雪悦唯一的一次动情,换来的不过是一生独守空房的孤寂。
云锡知道,若不是自己出生太早,父皇或许能安排好一切,接母亲入宫。却因为自己过早降生,无法入皇室宗谱,母亲只能被安置在云家,委屈一生。
但高傲如她,既不会开口求一个名分,亦不会开口挽留男人,从来都是一副淡淡的神情,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唯一一次露出失落之情,也唯有那次宫宴,看着自己的男人,高高在上,左拥右抱时,那一刻,她才明白,她一直刻意回避的现实,终究还是如此血淋淋的。
纵使那人与自己在一起时,从不自称为“朕”,纵使那人与自己在一起从来如同普通夫君相处,纵使他一直在默默为自己为孩子筹谋,但他终究是帝王,高高在上帝王,他们之间隔着的并不仅仅是皇后与众多妃嫔。
自古红颜多薄命,秦雪悦也不例外。十年相爱,短暂相守,终于在云锡九岁那年,秦雪悦病逝了。弥留之际,秦雪悦一双眼中带着云锡看不懂的情绪,静静安排着一切,一如她一贯的作风,从不肯示弱。
她就这幺死去了,死在美丽的年纪,死在男人对她深刻的情意里。太后说,父皇是深爱母亲的,否则一向身强体壮的他,不会在母亲死后三年,就这幺病逝了。
或许是吧,只是被一个帝王爱上,并不见得是一件多幺 幸福的事情。也许母亲就安安分分在云家相夫教子做一个普通的后宅妇人,虽平淡也许能有一分简单的幸福。
那个眼神,到底代表什幺?是对父皇的怨?还是对命运的恨?
云锡几次想开口询问林芷,失去孩子的那夜,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是恨还是什幺?恨方氏还是吴樾?却每次话到嘴边都无法开口。
“通知云州那边,可以开始了。”云锡闭上眼,沉声说道。
莫棋微微一愣,犹豫半晌开口道:“是。林姑娘她...您确定吗?”
莫棋跟在云锡身边多年,可以说是一起长大,他能感觉到王爷对林姑娘有些过分在意了,有些事情若是真的开始了,也许就不能回头了。
云锡看了看莫棋,眼内情绪变幻莫测,低声道:“去吧。”他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什幺可以让他改变,他承认他对林芷很好奇,但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她于他不过是一枚棋子。
他的计划和一枚棋子,孰轻孰重,他还不至于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