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没有战争，干瘪的恶魔遗留物好像让国王们都提不起兴趣，除了卡罗丽娜这样的在大呼小叫，大部分君主只是保持着礼貌，听着大祭司做介绍。
穆翊每走一步都沉重而小心，担心身边这个家伙会浑身升腾起无声的火焰，在这座圣殿里暴露出危险的一面。
然而一颗土豆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也许是因为之前和埃利奥特搭话，土豆很自来熟地聊上了，穆翊总算知道，这个路易斯国王和他的祭司关系不好的原因。
“这些大恶魔的残躯被当成战利品展览出来，真的很无聊，对吧？我的祖先虽然因与深渊征战，被召唤而来，但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却不是为了和那些丑陋的恶魔纠缠不清，您说呢，穆翊陛下？”
“确实。”
“但有些人就爱用这些神啊魔啊的教训人。”土豆瞟了瞟身边的男人，葱祭司衣袍上的青色已经蔓延到脸上，忍不住劝谏着主君：“穆翊陛下是预言选择的女王，可以说是因神明的安排来到纽亚特。”
纽亚特的变化，各国有所耳闻，尽管传言和情报不尽相同，但是那个地方确实有了改善。
“哦，是吗？因神明的安排而来，教廷却没有去加冕。究竟哪边才是神的……”
“陛下，请你注意言辞！”
路易斯国王对教廷存在某种敌意，而且毫不畏惧地表达出来，大陆第一人类王国的底气，让这颗土豆有着敢于向神明拔剑的英勇姿态。
“陛下确实没有得到教廷的加冕。”埃利奥特冷淡地回应了一句。
土豆像是得到了支持，傲慢地看向自己的祭司。
“连纽亚特的大祭司都有意见，说明之前确实有问题，我觉得这次改制很好嘛，教廷做的荒唐事也不少了，是该改变了，菲什伯恩，你的老脑筋快要跟这些标本一样了。”
被自己的君主这样嘲讽，葱祭司的脸更绿了，他斜睨了一眼埃利奥特，不屑地转开了眼。
“无聊死了！什幺时候才能走啊！”路易斯大声嚷嚷起来，很多人都朝这边看过来，菲什伯恩羞恼不已。
“这些是珍贵的收藏，等到阳光到达正午最明亮的时候，将黑暗驱逐，我们将一同见证恶魔受到的惩罚！”菲什伯恩看着君主圆滚滚的身体，仿佛看到恶魔一样厌恶。
塔加尼亚作为大陆最强盛的国家，老国王是极其虔诚的长者，塔加尼亚的祭司总是引得不少人羡慕嫉妒，当教会以为叛逆者雷伊的血脉已经被驯化得温顺虔诚时，路易斯这个新国王却返祖了。
“这很有意义，让我们重温先祖战斗的经历”一个金发的女人来打着圆场，“路易斯陛下看得有些疲惫的话，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路易斯这种一看就是不安分的主儿，都没法闹事离开，穆翊放弃了撺掇出混乱离开的想法，这场展览是一定要把所有人留到正午了。
“穆翊陛下，埃利奥特阁下，我们一起去吧。这边实在是无聊透了，教会这群傻瓜以为用恶魔的残肢吓唬我们会有用，呵，快让我们一起聊聊召唤者的事，我都等不及了！”
他肥嘟嘟的脸颊转到菲什伯恩的方向，笑容又带了讽刺，“至于你，菲什伯恩大祭司，继续去盯着那些恶魔的脚趾甲和死皮吧，但愿这些东西到了正午，能展示出教会的荣耀。”
菲什伯恩哼了一声，转头离开了讨厌的君王。
这就是本土大国的底气，想她和埃利奥特的关系，偶尔嚷嚷一下，很快就自己怂了。
看着仿佛休息区的地方有着巨大的长桌和美食，穆翊点了点头，“好的，感谢路易斯陛下的邀请。”
矮小的路易斯国王像只豪猪冲进鸟群一样，野蛮粗鄙的话语和行动，让原本在这里休息的几位国王和祭司都厌恶地皱着眉头走开了，或者远远坐到长桌另一端。
穆翊和埃利奥特跟在后面，歉意地朝周围笑笑。
刚一下坐下，路易斯就兴奋地和穆翊说起祖先雷伊的故事。
塔加尼亚在大战争时期得到了名叫雷伊的召唤者国王，面对深渊的威胁，接受成为神的眷族，接受神的庇护是大多数国家的选择，但是雷伊不一样，面对恶魔和神明，他都毫无诚服之意。
“雷伊国王视光明神为合作对象，很狂妄对吧？到现在教廷也不喜欢他，称他为叛逆者。如果不是深渊太过暴虐，他可能也会把深渊当做可以合作的对象。”
埃利奥特眉毛拧了起来，如果是普通人说出这种话，已经被教会施以火刑的惩罚，但他是国王。
穆翊女王则毫不在意，甚至还点点头，不过，路易斯发现她的目光总是游离着沾到身边的大祭司身上。
大祭司的神情难辨。
因为长桌下，一只小手摸到了大祭司的胯间，顺着雪白柔滑的上好布料往腰际攀爬，急切地想要扯开他的裤子，滑过那根翘起的肉棒时，隔着布料都感觉到了滚烫的温度和沉重的分量。
埃利奥特的大手按住了她，转头看了她一眼，仿佛警告。
“埃利奥特阁下，您觉得呢？”
“这并不是我应该评论的，路易斯陛下。”实际上，埃利奥特根本没注意路易斯在说什幺，穆翊的手竭力挣扎，想要逃出他的禁锢，小脸上都是疑惑和不满。
他知道她在担心，但这一次和那次魔化时不一样，被强大魔法封印的东西就像笼罩在水晶球里，他可以感受到温度，却无法触摸到。
灵魂和身体都在躁动，却不会出现严重的裂痕和火焰，从那个时候起就被菲什伯恩和路易斯围着，他来不及告诉穆翊，只能用眼神示意，手下并没放松。
她大概还以为要给自己纾解才能阻止一下魔化的势头。
路易斯国王就坐在对面！
穆翊也很上火，趁着人少，这土豆还喋喋不休地说着祖宗的事，她还能给他撸一把，这家伙不知死活，别别扭扭不让她摸。
只要大祭司配合一点，她就算只用手，也能让他消解掉一些积累的欲望，拖延一下他自燃出现的时候。
夜色和灰蓝不时碰撞，却没有意识到彼此想表达的东西。
“诶，你们……”
黑夜和海潮同时漫向一个方向。
穆翊这才发现土豆的眼睛竟然是纯澈的蔚蓝，修长的睫毛纤细飞翘，仿佛不应该在那张肥嘟嘟的脸上。
他挤了挤眼睛，肥肉几乎又要把蔚蓝掩盖起来，肥硕的手指头点点穆翊，又转向埃利奥特，嘴角勾起大大的笑容：“你们是那种关系吧！”
“不是！”
“我还没说是什幺关系呢！你们就一起否定？我只是想说你们其实是那种不太合得来的关系啊，哈哈哈哈！”土豆大叔得逞地大笑起来。
“那是！啊……”
厅里的人们在此时惊呼起来。
一件腕足藏品之上，淡淡的黑色骤然升起，又在腾空时缓缓荡开加深，悬浮起变换不定的虚影，化成一个硕大无比的怪物，数十条巨大的触手扭动，想海浪一样翻滚着，从肌肉虬结的躯体下生出，生长着人头的怪物，发丝都是卷动的长蛇。
有年轻的祭司惊得长大了嘴巴，那就是传说中的大恶魔迪卡普里奥，古老的沙加帝国巨型军舰进入海域时，迪卡普里奥缠住了整只军舰折断，沙加帝国花了数年才恢复海军。他的虚影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而这只是远古恶魔的缩影而已。
又一节白色的干枯手骨上冒出了虚影，裹着长袍的骷髅法师越过那些腕足，长长的袍子末端犹如水母一样飘荡。
还有着胸骨狰狞、突出成扇状的巨蛇，逶迤腾挪将厅中团团围住；独眼的巨人张开全是利齿的大嘴；三个头颅的巨怪傲然地高昂着……恶魔和魔怪的虚影交叠着，越来越多的原形挤满了厅堂，直到穆翊休息的地方也充斥了这些栩栩如生的缩影。
无暇顾及刚刚土豆大叔揣测了什幺，穆翊担心地望向埃利奥特。
“只是幻影。”
黑色的羽翼拍打着，掠过他的身体，有几丝白发微微被吹动着。
“哈哈哈哈，这才有点趣味！”
路易斯站了起来，肥胖的身体挤开椅子，向着那些虚影更密集的地方走去，长满尖牙的大嘴朝着他嘶吼，而土豆依然慢慢挪动他敦实的身躯。
正午到了。
奇形怪状、相互穿插的缩影挤满了大厅，魅影重重，仿佛置身在变幻不定的云海中，连身边人的脸都模糊起来，黑云流动翻卷，他的脸却微微莹着光，是玉石一样的微芒。
“我没事，那东西被封印着，减弱了影响。”
穆翊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光洁的肌肤没有一点裂纹。
她凑得那样近，埃利奥特屏住了呼吸。
黑影如流水，如飞云，在他们之间回转。
“别做些惹人注意的事，不要再产生误会了！”埃利奥特猛地推开她，抢回自己的裤腰，连忙整理起来，穆翊已经拉开了半截，肉棒粗壮的根部已经露了出来，只是在法袍下遮盖着。
面容优雅清秀的青年国王，仰头看着美艳的恶魔，那双眼睛比他见过的任何女人都要风情万种，只是虚影而已，百年前，这双眼睛足以让他如溺水般窒息。
他想起大祭司的教诲：美丽和诱惑是恶魔的本质。当初乔尔比湖边的三个国家，有一个就是被艳丽的魔鬼毁灭的，剩下的两个联合在一起抵抗着深渊，直到他成为安萨里合众国的国王，美艳恶魔的传说一直都在。
年老的洛朗斯国王由自己的大祭司搀扶着，在他幼年的时候，距离大战争时期结束已经接近三十年，但是，幼年时国家残破的印象如此深刻，对恶魔的憎恶并不是出于信仰，更多的是来自亲身见证过破败的国家废墟。
他拄着拐杖，恶毒地诅咒着这些缩影，用一只手点着自己的额头，虔诚感激神的拯救。
“教廷原来有这样的东西，我记得教廷在战后为了防止恶魔凭借遗留在人间的钥匙重返，将遗物都毁灭了，用于研究的部分已经公布过，可不包括这些。”
卡罗丽娜朝泽维尔笑着提问，泽维尔也知道这是教廷的丑闻，号称神明的纯洁侍奉者，却有着不可告人的私心。书呆子总是不擅长应对这些问题，讷讷地说不出什幺。
“和恶魔比起来，你这样俊美的存在，才是麻烦，我想知道真相，却不想你为难。”
泽维尔的脸蓦地又红了。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这样说了，还都是女王！
那些百年前肆虐在大地上的神奇物种，在拥挤成一片的缩影里，展示了曾经与人类为敌时的模样，国王们惊奇地、震悚地、厌恶地看着这些怪物的影子，已经在心中盘算起教廷这样展示的背后意图。
即使内部血洗了一遍的教廷，依旧有着巨大的实力，曾经动辄毁灭一整个国家的怪物，也只有残骸被玩弄着。
是警告吗？
有消息灵通的，知道这些东西和失败的一方有莫大关联，也许这是为了逼出和失败者有关的支持者呢？
而真的和恶魔在一起的国王，正和恶魔一起掩饰着反常。
在正午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铺满整片大厅时，黑云激烈地涌动，来不及躲开阳光的虚影，在金色的光芒中骤然爆裂，迅速崩裂成细微的粉末，飘散在空中。
躲进阴处的虚影也慢慢粉碎，只是比暴露在阳光下的慢了那幺一些而已。
展览终于结束了。
埃利奥特和泽维尔聊着天离开了大厅，想要赶紧离开的穆翊，却被土豆大叔神神秘秘地拉走了。
